“小媛姐姐，你还不睡么？”黑暗中传来女孩子朦朦胧胧的嗓音。
高个女孩回过身冲她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小卿还没回来，我去看看，你先睡。”
她踩着鞋子，小心翼翼的跑了出去。门外一片漆黑，她走过长长的走廊，看见了门外仍亮着的灯和昏黄光线下院长的背影。
“小卿？”她听见了院长的声音。
小卿回来了吗？她心中一喜，加快脚步跑了出去，可门外一片空荡。
“院长，小卿回来了吗？”她轻声问。
院长安抚了她几句。小媛犹疑的看着院长有些紧张的样子，茫茫然的说了好。
可是.......她明明听见了.........
她回到房间，在床上缩成一团，说不出为什么，没有再去看。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了她一切。她闭上眼，拒绝去听。
她等了一夜，却直到天亮也没有再看到那个笑眯眯地说着糖还没分完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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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黑暗，身体里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檀卿雪慢慢醒了过来，察觉到眼前蒙了一块黑布，睁眼的动作停住，又安静的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只是眼睫颤了颤。她似乎是坐在一辆急速行驶的车里，对面的座位上可以感觉到人的呼吸。
她幅度极小的动了动手腕，感受了一下，发现两条手腕被交叉拷在了一起，腕骨像是被什么穿透，一动就钻心的痛。
伤口.....没有愈合吗？说起来.......她好像也感觉不到身体里有魔法流动了。不像是之前被封印压制，而是完完全全被什么抽走了一样。
檀卿雪心里有凉意蔓延开，就像是有人放了块冰进去一样。
啊.....异研所的那群疯子，也只有异能研究所才会有这些克制自愈能力和魔法的东西。
出乎她的意料，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如果失去魔法，失去能力她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也不是要怎么逃出去，该怎么办，而是他们是不是在院长面前给她带上的手铐，院长看了会不会难受。
多么可悲。
封印因为能力的消失而暂时失去了作用，手腕被穿透的疼痛比起封印的反噬多少好受一些。这或许是她唯一的幸运了。
要怎么逃掉呢？
檀卿雪安静的想着，对面传来压低的话音，“还没醒。”
“看起来就是个小姑娘，没有其他的应激反应.......你真的看见她是那种怪物？”
“.......啧，我说你怎么忽然跑那么远去呢........下次有这种好事要叫上我啊，可不能就你一个领赏。”
真吵。
这个问题逃不过去了........
为什么会被发现呢？可能是，她刚好遭受了不止一次的背叛？真奇怪，他们怎么会觉得她发现不了或者会乖乖按他们的剧本走呢？
“啪”的一记皮鞭响起，带着女孩子痛苦的闷哼。
檀卿雪眼睫轻颤，微微朝声音发出的地方侧了侧头。
“你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吧。”刚才压低声音打电话的男声响起。
没有回答。
他冷哼一声，开门出去了。
车上的空间比她想的要大，檀卿雪指尖微动，流转在车内的风告诉了她一切。
“你醒了吧。”女孩子冷漠麻木的声音响起。
檀卿雪平静地睁眼，歪了歪头，“你并不弱，为什么会被抓住？”
女孩顿了顿，扯下了蒙住她眼睛的布，嗓音微讽，“因为有真正的异能者被抓住了，要不你以为戴在你身上的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我真是不明白，你们明明和我们不一样.........那个女孩子也是，明明力量如此强大，可以轻易的使用风........可以逃却不逃........把别人渴望的东西如此践踏........”她低喃着，眸底浮现出了抑制不住的憎恨。
檀卿雪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柔弱和无辜，漆黑的眼瞳里映照着女孩的影子，看上去专注而温柔，却有莫名的透着冷漠和疏离的意味。她顿了顿，语气温柔莫名，带着一点诱导的意味，“使用风的人有很多，为什么说她是真正的异能者？”
“银发碧眸，”女孩冷笑，语气却不自觉得带上哽咽，“你们不都具有这些外表或气息上的微妙不同么。可怜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具有一点血脉的混血，本质上是那群自翎研究者和救世主的疯子的同类，却被当做怪物研究折磨，而你们这些真正的异类，他们却没抓住过几个。”
银发碧眸，使风.......檀卿雪无声地抿紧了唇。时忧家........可以逃却不逃？是阿言还是阿若呢？她们的处境.....也这么糟啊。她到底是谁都护不住。
“你说她，可以逃却不逃？”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仍是温温柔柔的乖巧，深黑的眼像是最浓的夜，没有半颗闪光的星辰，冷酷得像是能吞噬一切。
“难道不是么？为什么要留下来？!那群疯子的设施越来越完善，连你们都逃不掉，我们要怎么办？如果不是她就不会变成这样！她明明可以杀了他们为什么要视而不见？！”女孩的情绪瞬间被引爆，嗓音不由自主的尖锐起来，清澈的眸底满满的恨意。
檀卿雪的笑容慢慢的消失，她一直是笑着，看着并不明显，但此时神色冷寂下来，那双眼睛看起来就有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感，显得异常凉薄，“你是在，指责她？真是奇怪。既然是折磨，她为什么会能离开却不离开？难道你们会痛她就不会吗？她承受着你们承受的一切，并不欠你们什么，她有什么义务要把你们从危机中解救出来么。仅仅因为你觉得她强，她就必须接受你无端的指责？你们问过她么，和她沟通过么？说白了，你们不过是各自为政的缩头乌龟，谁也不愿意先站出来，都指望有个救世主替你们承担一切解决一切，当出现的人不符合你们希望时，你们就理直气壮的把一切不幸加之与她好求得心理安慰。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凭什么必须有杀人的能力。”
一时沉默，檀卿雪冷漠的微笑，双手间有风团萦绕，“啪”的一声，手铐破裂，鲜血混着铁渣洒了一地。环形的手铐中间是密密麻麻的铁钉，深深的穿透手腕。她低头看了看，剩下的部分取不下来。
“很多东西都是公平的，你想获得什么就该付出代价，没有谁可以永远心想事成，”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孩，轻轻叹了口气，微笑了起来，“比如，你帮我带一件东西我就给你一个出去的机会。这个交易，做么？”
女孩愣了两秒，眼神骤然亮了，她拼命的点头，充满渴望的看着檀卿雪。
檀卿雪低下眸，走过去将她按在了怀里，俯下身眯着眸子在她耳边轻笑，“记住啊，有些人比你强是因为比你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下一秒，车厢侧面“砰”的炸开，两人从缺口滚了出去，然后整辆车“轰”的一声爆成了一团火花，燃烧起来。两人刚落地又被爆炸的气流拍了出去，“啪”的撞在了几米外的墙上，软软的滑了下来。
女孩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起来，然后艰难咳嗽着哭了起来，眼泪和泥血糊了一脸，她看了一眼烧成一团的车，捂着脸缩成一团。
檀卿雪站起来，吐了口气，低下头看她，有点苦恼的皱起眉，“你还好吧？我已经尽力卸掉大部分伤害了。”
细细的雨丝，开始从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天空落下，牛毛一样。
女孩艰难的抬起头，雨丝落入眼里，有点微微发痒，她看见檀卿雪的状况并不像她的语气那样轻轻巧巧。
她伤得很重，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有些人比你强是因为比你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她忽然又想到了这句话。
“没事就起来吧，”檀卿雪后退一步，靠上了墙，仍是轻轻巧巧的语气，额间却有汗水渗出，“认识路的话去找一找言悉中学，哪里会处理你这样的情况。放心，和异研所不一样。”
女孩怔怔的看着她，好半响才问，“你要我带什么东西？”
檀卿雪顿了顿，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链，递给了她，“可以的话，帮我给那个女孩子。”
“使风的那个？”女孩愣了一下。
“嗯，实在没法给的话，”她歪着头想了一下，眸光有些涣散，还没想到人，却已经说出了口，“就给言悉中学......一个叫俞浅梨的女孩子吧。”
她顿了顿，想起阳光下女孩子澄澈的笑容，柔软的栗色头发，腼腆却倔强的样子，“你要来找我哦，我要报答你的。”
“你认识的人好多啊.....”女孩轻声说，她犹疑的看着檀卿雪，半响才问道，“你不怕我不赴约吗？”
“怪我识人不清咯。”檀卿雪闭着眼，嗓音有些飘忽。
女孩顿了顿，慢慢站起，应了声“谢谢”，便跑掉了。隔着遥遥雨雾，她最后回望一眼，冲进了雨中。
檀卿雪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手铐破坏了一半，因此她现在处于封印疯狂反噬而魔法又半恢复的尴尬状态。所幸使风之力严格来说不算魔法，要不她只能破罐子破摔去和时忧家的那位团聚了。
她从衣袋里掏出了那张纸片，她当初说要离开时就等于默认放弃这个入学资格了。但她到底没有明着拒绝，只要她能体现出足够的价值，韩亦会替她处理好一切。
足够的价值啊......檀卿雪笑了笑，打了个响指，纸片飞舞，起来折成了一只蝴蝶。檀卿雪眯起眸子，用沾着血的指尖在空中描出了一个魔法坐标。血渍印在了纸片上，纸蝴蝶扇扇翅膀，飞了起来，在雨雾中微微一闪，消失了。她只要能把这个送到韩亦面前，就是最大的价值。
两个世界之间由“门”阻隔开，而“门”只有被称为守门一族的佐伊家族才能打开，因此佐伊家族在言灵塔有极高的地位。她只要表现出能不受“门”的限制在两个世界游走的能力，韩亦自然会付出代价来送她入学。
她缩起身子，身体的剧痛是那么难以忍受，就像是有人正在割开她的皮肉，扯出她的骨头，一点一点地碾碎。手腕上的符文微微蠕动，路灯的光芒透过符文照射入化为暗色与亮色交杂的殷红。
好痛........
她看着自己的血流了一地，再慢慢被雨水冲干净，眼神恍惚。
好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