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云恭一身精进的修为,让我难以想象他就是一个小姑娘的魂剑。的确,他的歧黄之术要胜过我。他的出现,会让洛依轻松走出御魂术。
却没想到他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调笑起息儿,我当机立断要了两间房,坚持把他送到了洛依身边。眼不见心不烦,而且促成一对鸳鸯,老天也会原谅我吧。
我一直坚信,他们是天定良缘。是要做夫妻的。
在我这个浪风尘眼里,只要情在那。婚前婚后同房,又有什么区别?两人若即若离才急死旁人。
那丫头果然喜欢上了他,虽然朦朦胧胧不甚知觉,但她那良人面前娇羞,良人身后凝视的样子,如三月初开的桃花,绚烂而不做作,反而徒生出一股别样的浓情纯真。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想衷心的祝福他们。
说实在的,对于洛依若是知道云恭为剑的反应,我真是一点也不担心。
那丫头,一旦决定的事,和云恭一样,便是一条路走到黑。谁也别想阻止她。真不知是福是祸。
“昨儿破解做的可好?”心知肚明怎么可能好,却忍不住一问,瞧瞧这男子的反应。
“我握了她的手。”他声音低沉难辨,不知在想什么,倏尔扭了头,“如若她真想一直这样
下去,我不会拒绝。”
我微微一愣,继而心湖中似有什么微微波动,突然眸光一转,望见在不远处偷窥的一个小脑袋,我立刻神经质的哈哈大笑,拍起他的肩膀。
“哈哈哈……女子特有的娇羞嘛,破解不出御魂术又没啥大事,一个月不行,那就一年。小
依她没见过什么陌生男子,这也难怪。过几天就应该熟悉了。”
他顿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想是不明白为何我一下子就这般抽风。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不知道刚才那一阵子相对无言,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么。我都是一个徐娘半老之人了,亏得洛依还喊我一声姐,可见她对我还是抱了很大的戒心的。
对于情事,我总是比别人多了更多的敏感。
许是曾经受的伤害太深吧。
大漠刮起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风暴,如同我狂乱不已的心境。如今这心,无枝可依,这身,雨打浮萍。
没有爱人,没有儿子,亦没有亲人。
只有朋友。他们是我的病客,在千里之遥候着我快马加鞭而来。
只要有人需要,我就可以活下去。
深吸一口气,我倔强出门。在一片劝阻声中,毅然上马在狂风利沙中呼啸而去。
碎石擦破脸颊手臂。我妖艳一笑,这点身体上的痛,岂能比得上心里。
归来看到洛依留下写的满满的字条,难得的工工整整,想是费劲了心思。
怎么让一个人喜欢自己?
我苦笑。
我若知道,又奈何会有这般失败的境地。
吾乃示意者,无从告之,自量。
饱含辛酸的一笔。我仿佛能看见那个丫头失落的神情。
傻孩子,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不来的。特别是,感情这个东西。
爱上魂剑,一个爱你的魂剑。忠贞不二,至死不渝。这应该是你的幸运,望你好好把握。
城头的守门人害了风寒,我这一去就是三月。回来时看见洛依委屈的瞧着我揉着眼睛。
“还没破解?”我了然一笑,知道这丫头铁定不想这么快离开他,“你真是个天才。”
果真瞧见她不满的望着我,撒腿跑了回去。
天可以看见她有多么努力想和他在一起。
“她喜欢你。”我直截了当和他说,“你怎么一副没事人的神情?欣喜若狂,狂到万物皆空了?”
“怎么可能。”他顿了顿,手中的瓷杯微微倾斜,清水欲洒出却全然不自知,“我只是在
等……她还那样年幼,就如你说,我不过是她见到的第一个陌生男子,她刚刚从那样的回忆里出来,难免会有幻想,会有憧憬。可能是尝试,可能是出于一时好感的新鲜与好奇……她还要有更多的选择,更多的历练,才能真正懂得,谁才是可以和她携手一生的人。”
“这样,可要等多久?”
“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他微微抬头,朝向与那丫头共同的房间。
明明是清水,我却有微醉的感觉。脑袋混沌一片。
“呵呵,真好。”我觉得自己最近傻得要紧,甚至不如那洛依丫头了,“不过小心等你让她
遇上别的男子,你要后悔。”
他蹙了眉,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多么希望那丫头对他动的是真情。
“其实……她已长大了。”我拉着长长的尾音懒懒说道,“你也知道,以她这若有若无的灵力,在御魂术里呆上好几年,可知现世过了多少时间?”
“我跟她说过,怎么也得有两年。”
却在这时,有脑袋探出头来,是她怯怯的在楼上,“云恭……你能过来一下么?我有事情想问你。”
他再出来时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真的一点也不像他。
“怎么了?”我略抬了眼皮漫不经心的问。
却见他倏如一阵风而过,唇微动吐出几个字,紧接着偏了头看不清神色。
癸水……
他那一阵风的速度立刻传染了我。
“你这孩子。”我把整个屋子弄得像个密室,“怎么对男子说这种女孩子家的私房事!”
她一脸无辜的望着我,眸中闪烁着不解。
唉,谁叫她从小便失了母亲。这回忆里房事也看了,情事也懂了,却总有一些东西是没学到
的。
我在她耳边嘀咕一阵子,直觉得她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头愈来愈低,直有隐形的趋势。
“传宗接代,懂了吧!”最后,我狠狠吐出这几个字。
许是说的太详细了,她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声如蚊呐道,“嗯……”
“放心,虽然让外人知道有毁了你的清誉之嫌。”我倏尔挑眉心中起了调笑,“可是只要这
个外人不是外人就好。知了你的私事,自是要做你夫君,要与你同床共枕的。”
她眸子倏尔亮起来,又慢慢黯淡下去。
“可他……不喜欢我。”
出门,呼气。
“他还认为你不喜欢她。”与站在门口的他擦身而过时,我轻飘飘带过一句话,看到他微微
僵硬了身子,满意拂袖而去。
“你这样反而有些生分,她会伤心。”望着这几日他们平淡如水的相处,我有些心烦,“我知道你在乎她,知道不能再像一个孩子那样与她亲密无间,但你又不是她的别人……”
他抓紧了杯的手指节有些泛白,终是没有说话。
“我的经历是不是有些让你怕了。”我一语道中他犹豫的缘由。这段时间他的等待,不过是想让她对他的感情更加确定,更加牢固而已。
“不管她是一往情深也好,是一时兴起也罢。我对她的感情永不会变。”
许多天之后,他们离开了这段回忆。
望着破解御魂术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我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们最后……应是在一起了吧。洛依丫头,你可别让老娘我失望啊!
至于息儿……
我会让他离开安阳家,不再去干扰你们。
他不是你的兄长,也无权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了。
抓紧了手中的七角雪龙翡翠玉镯,是时候,动身去幽国了。
【7】
做梦也没有想到,幽国居然是这样的隐居雪之国。
埋没在历史版图中不存在的乐土。
那个人,息儿的父亲,他是幽国的王。
说不清心中是悲是喜。望着他略有些清瘦的容颜,我只有淡淡的怜惜。
他似是病入膏肓。
如此乐土,却有如此可怕的诅咒。历代幽王,竟与爱无缘,难得子嗣。
萨满咒灵师的预言让他踏上了安国的疆域,来到我所在的花楼。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按预言行事。
“我的儿呢?”
望着那几乎陌生的容颜,我一时无话。
“王后会将他带回。”大祭司一身白色法袍,无论是兵卫还是商贾都无法挤开的人群自动让开,他们徐徐走入宫殿。
“尊贵的王后,九州之上,似乎有一个人正在到处寻你。而这个人,将会带回世子。”
“谁?”我吃惊。
“这个人贵不可言。虽然长年游历在外,却有着惊人的胆识和谋略。王后见了自会得知。”
就因为他的一句言语,有去无回的幽国大门为我敞开道路,只为迎接世子回国。
时机一等就是十年左右。
后来,我按照萨满祭司所言候在幽国村遇见了那人,他声称自己名唤薄野望,将要是安阳府上的管家,前来助安阳大人调查身世。
多年的经验让我一眼看出这个人并不一般,他虽有着闲云野鹤的恣意,眸底却深深蕴含着难测的幽深,让人窥不见底。
愈是让人猜不透心思的人,愈是可怕。他,天生就应该是帝王一类的人。
我将半截紫纱交给他。以息儿的智慧,怕早已知道自己的生母。幽王无意中得知我的过去,
竟然下了那样毁天灭地的诅咒。安阳夫妇,皆双双死于那场可怕的诅咒大火之中。
这些,息儿他早晚都会得知。
恨我就恨我吧,见你一面此生足矣。这段日子不时梦见似有人穿着刑罚之衣前来惩戒我的不论之罪,恐怕也是种预兆。
我没想到安阳家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
薄野望,那个幕后操纵一切的可怕之人。他竟然用洛依的幸福来做安阳贵族的挟持。
我已向幽王求得诏书,剩下的安阳府人,我不愿再看到流血牺牲。下一任的女王将会在危难之时向安阳府上下提供避风之港。
息儿,母亲对不起你,却也十分爱着你。
希望你和你的妹妹安阳洛依,永远开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