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尤恩告诉谢之舞,昨晚那些混蛋做的混账事,蔡九表面上并不知情。席间有人来报,他还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
想来是怕莫璟尧和晏回知晓,才一路拖着两人不放他们回去,又派自己的人偷偷赶过去阻止。哪知道几个混蛋铁了心的报复,三两下把人给制住了。
蔡九大怒,连夜就把几人处理了。听说大半夜的院里一片哀嚎,惨声阵阵,不过谢之舞那时恐怕早就昏了过去。而莫璟尧,自打那以后,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别怪他,他是太紧张太在乎你,才……”
尤恩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谢之舞坐在床上伸个懒腰,懒洋洋的瞥他一眼,“你看,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
“我不是不信,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对我的爱意绵绵情深似海天崩地裂此志不渝?”谢之舞好笑的摇摇头,“你我都知道,他是有一份这样的感情,可那个人,不是我。”
尤恩心里觉得懊恼。
照理说,别人的感情,他是没有办法评头论足的,可他想让她开心。编着这些她不相信甚至连自己也不信的谎话,并不能让她好过一点儿,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可现在她一副坦然接受的模样,反倒是让他觉得心里更加纠结。
“好了好了。”谢之舞见他一脸郁闷,只好大方的拍拍他的肩,“我都没什么,你脸拉这么长干嘛?你的好意我都知道,可是尤恩,感情的事,其实从来都不复杂。身在局中的人,无法勉强,而身在局外的人,无法插手。
信我好不好?我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我懂得处理的。”
*
午饭之后谢之舞躺在那张软软的大床上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夕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
她已经几天没见过莫璟尧了,自那天起,就连尤恩也很少能见到他。隔壁的那间屋子,他也根本没有回来睡过。
谢之舞唉声叹气的躺在床上,盯着头顶那与众不同的天花板,伸出手,抓住一片虚空。这个房间的前主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失眠症,整个天花板被装成了璀璨星空的模样,那些星星居然还是夜光的。在漆黑的夜里一闪一闪,第一天晚上几乎把她吓个半死。
她的脑子有些乱,没注意敲门声。等意识到的时候,扬子已经心急火燎的踹开门,身后跟着的,是蔡九派来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显然也被扬子吓了一跳,端着手里的小蛋糕和咖啡,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对谢之舞解释,“小、小姐,我敲了好几次门,您没听见。爷来了,敲了好久屋里也没反应,爷怕您出事儿,就——”
“行了。”谢之舞揉揉太阳穴坐起身,“还好我没裸睡的习惯,要不然可就便宜你们了。”
扬子一听这话脸爆红起来,可能转眼又想到几天前那事儿,红扑扑的脸蛋儿立马又黑了,他原本肤白,这一下脸色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小姑娘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恭敬的退出了门外。扬子仍然站在原地,既不出去也不坐下来。谢之舞下床走到小桌边看了看,提拉米苏和布朗尼。
于是她拉开椅子坐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蔡九这人肯定是嫉妒我貌美,不敢毁我容就想出这种办法。天天塞给我几块蛋糕,再在这里呆几天,我就出不了门了。”
谢之舞一边小口吃着蛋糕,一边嘟嘟囔囔。扬子原以为她不打算搭理自己,一听这话,有些奇怪的问她,“怎么会出不了门?他不放你,我就把他剁碎了去喂狗。”
“胖到挤不出这门框呗。”谢之舞淡淡看他一眼,顺手拉过另一张椅子,“坐下来帮我分担分担吧,蛋糕有两块儿,可我想减肥了。”
扬子点点头,乖顺的坐在了她身边。
谢之舞看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银勺,在三角形的蛋糕边仔细的挖了一角,送进嘴里。一举一动,都在尽力模仿她的模样。
她笑笑,放下勺子,用手抓起剩下的,“其实,我比较喜欢这样吃。”
扬子抬头,见她嘴巴长的大大,一口咬去半个蛋糕,眼神一瞬间亮晶晶起来,也学着她的模样,解决了剩下的蛋糕。
“今天怎么有空来,不用跟着晏回?”
谢之舞舔舔手指问。扬子见她那副模样,赶紧扭了脑袋,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些赌气的小声答到,“我哪一天都有空……”
他确实是哪一天都有空,因为她最近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他……只不过都是在她无聊到处瞎晃的时候。他总是自以为悄悄的跟在她身后,其实她早就知道。可既然他不想出现,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那就由着他算了。
那件事情的第二天,谢之舞见到扬子的时候,他还红着眼眶。整个人白白嫩嫩的,眼珠又漆黑漆黑的,看上去就跟个小兔子一样。她一时被美色所迷惑,不由自主的就对小兔子展开了一番关心叮嘱,于是小兔子惶恐了,小兔子感动了。
小兔子惶恐感动的结果,就是十分哈皮的遵照着主人晏回的吩咐,对她进行寸步不离二十四小时候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严密保护。
谢之舞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每天都会有空?”
扬子道,“我闲。”
“好吧,我想我应该换个方式。请问,你今年多大?”
“我只比你小四天,你不要总是用长辈的口气跟我讲话。”扬子有些不满的哼唧道。
“我哪里有长辈的口气?我不过是想告诉你,你也就十七八岁,不是该去学校念书的年纪吗?干嘛非要跟着晏回瞎混?别听他坑你,他自己研究生毕业了,才不管你有没有大学毕业证找不找得到工作呢。”
谢之舞的话让扬子一下瞪圆了眼睛,他是喜欢谢之舞,可他还很崇拜晏回呢,于是小兔扬子眼睛又红了,“晏回大哥才没坑我,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没有亲人,他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是我自己不争气,念书总也念不好,我什么也不会,只能干这个。”
“谁告诉你你只能干这个?”谢之舞眼见小正太那副欲泣的模样,心下是软的一塌糊涂,“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反正时间多的是,不急在这一时。不过——”
她摸着小下巴想了想,“你说你比我小四天。那明天岂不就是你的生日?”
扬子被她过山车一样的问话方式搞的摸不着头脑,呆呆的点了点头。
“好吧。”谢之舞大义凌然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今天晚上等我找你,姐给你过生日!”
*
到了晚上十点半,白天精神奕奕的人开始逐渐睡下。谢之舞悄无声息的溜到厨房,拿出厨娘做晚饭时,被她缠着留下的几样小菜,又跑到她看中了很久的一个酒柜面前,挑了几瓶看上去价格不菲的酒,按照跟扬子的约定,来到了后院的石桌处。
她到的时候,扬子已经坐在石桌前,不知道来了多久。
“这么早?”谢之舞放下手里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样一样的东西,看的扬子眼直瞪,“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早了二十分钟,没想到你更早。”
扬子帮她摆好酒菜,憨憨的一笑,挠挠自己的脑袋,十分羞涩的说,“我见没什么事情做,不如来这里呆着好了,免得忘了时间。”
谢之舞一边倒酒一边在内心腹诽你这时间还真是多,离晚饭都五个小时了,该不会在这里干坐了五个小时吧?她看看因夜深而沾上了露水的石凳,再看看他屁股下干干的那一个,突然觉得自己今晚这举动,不知道是办了好事还是办了坏事。
她叹口气举杯,“来,十二点还没过,暂时不能点蜡烛切蛋糕。先喝酒好了。”
扬子点点头,跟她碰杯。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干来干去,没多久便都觉得有点儿头晕眼花。谢之舞睁了睁眼睛看看手表,十二点终于到了。
“来,先许愿。”
她一根一根的点上蜡烛,十八岁的生日,十八根蜡烛。这个蛋糕是下午她跟厨娘要菜的时候,顺便让人用烤箱做的。而蜡烛,是搜遍了几栋小楼才找到的。
扬子看着她映着火光开心雀跃的脸,喃喃的开口,“从来没人给我买过蛋糕。大哥和白术哥每年这一天也只是请我吃饭。”
谢之舞听了这话心里一酸,“那以后我给你过。反正也没人给我过生日,我们一起过好了。”
扬子抹抹眼睛,对她所说没有人帮她过生日这一点居然绝口不提。谢之舞好笑的推推他胳膊,“呦,还掉金豆子呐。都是‘爷’了,这不给人笑话嘛,快擦干净擦干净。”
扬子知道她是为中午那姑娘的话取笑他,脸一红,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放在胸前,郑重的许了一个愿,才吹灭了蜡烛。
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对饮,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的,等谢之舞送走扬子之后,两条腿好像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她一个人摸着黑上楼梯,半路不小心一个踉跄栽倒在地,索性干脆坐在楼梯上休息。
“摔疼了?”
黑暗里突然传来说话声,谢之舞一惊,抬眼朝一旁看去,才发现那里居然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光点。她认出,那是有人在抽烟。
莫璟尧见状,熄了手里的烟,随手不知道按了什么开关,走廊便亮起来。谢之舞觉得有些刺眼,不自觉的用手去挡,等到适应了光线时,才发现他已经蹲在了她面前。
“喝酒了?”他问。
谢之舞点点头,“不过只喝了一点儿。”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比划,“就这么一点儿。”
莫璟尧似是笑了笑。
谢之舞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嘟嘟囔囔的扶着他的肩膀准备站起来,手才搁在他肩头,却又灵机一动的转了转眼睛,随即哎呦一声,又跌了回去。
“莫璟尧,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莫璟尧一言未发的看了她半饷,末了轻轻点了点头,背过身去。
只差一层就到他们房间的楼层,谢之舞有些懊恼自己之前是不是爬太快了?转眼莫璟尧就把她放在了房间门口。他替她打开房门,转身看看靠在墙边的她,“你还好吧?要不要把你送进房间?”
谢之舞一听这话来劲了,眨眨眼就凑了上来,“你敢吗?”
莫璟尧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看来是不用了。你先进去,待会儿我叫人送醒酒汤来。”
“醒酒汤?醒酒吗?你觉得我醉了?”谢之舞颇为失望的走进屋子,转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莫璟尧,“其实你不用特意避开我的。”
莫璟尧微微叹气,“我没有。”
“哦,那就是真的很忙有事情——”
谢之舞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那就更不该躲着我了。毕竟现在这些也关系到我的生命安全终身大事,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会很恐慌的。”
“有必要的话,我会告诉你。”
换言之,也就是说现在没有必要喽。
谢之舞自嘲的笑笑,“莫璟尧,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那晚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不介意,一点儿也不。
只不过,你居然一整晚都不来看我一眼,我真的很不高兴。你知不知道,我几乎都要被冻感冒了!”
*
趁着酒性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谢之舞突然被隐隐的枪声惊醒。虽然脑袋疼的不行,可起床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到衣柜面前,挑出一套最适合逃跑躲避的衣裤换上。
衣服才换好,就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是晏回,这让她觉得有些诧异。
“我知道你好奇,先别问这么多,我会让扬子带人护着你,你跟着他走一定不会出状况。我保证以后,以后一定告诉你。”
话音才落,他对扬子眼神示意一下,便匆匆退出了房间。谢之舞嘴巴张张,话都没说出口,心想还真是怕她好奇心发作不成,一个字儿都不打算听她说啊。
其实,她只想问问莫璟尧在哪里啊,他房间就在隔壁,如果此刻还睡在那里,不可能听不到枪声,也不可能不来找她。
“走吧。”扬子可不打算等她回神,二话不说,拉着她的胳膊就猫着腰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