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舞的手机连同书包,在一上车的时候就被啤酒肚扔出了窗外,她想莫璟尧大概也是差不多情况。漫漫车途两个多小时,除了跟莫璟尧说说话,她也找不出别的乐子来打发时间,可莫璟尧这不解风情的人,居然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常常是她胡天海底一顿乱说之后,才换得他淡淡的一个嗯字。
前排的司机忍不住笑出声,自以为善解人意的劝她,“妹妹,人家是真不乐意搭理你呢,你就别热脸去贴冷屁股了,你要是真想聊天,哥哥陪你……”
谢之舞冷哼一声,“跟你能聊毛线?”
司机得意洋洋的一伸大拇指,“你想聊什么哥哥就跟你聊什么,不是哥哥吹牛,哥哥在咱鬼马山上,也算是个有文化的。”
“好吧,让我想想,咱聊什么呢?宇宙是怎样形成的?唔,这问题是有点儿深奥。要不然,黑洞无毛定律?哥德巴赫猜想?费马最后定理?四色猜想?再不济,水晶头骨之谜咱们总能聊到一起的吧?”
谢之舞认真的掰着手指头,斜眼一看,刚刚还自称是鬼马山上最有文化的司机,早已经蔫儿蔫儿的说不出话了。
莫璟尧瞧着谢之舞不屑的小模样,心下一阵无奈,叹了口气又闭上眼,这才说道,“别闹了,好好休息休息,储存一下体力。”
谢之舞本来还想问为毛线要储存体力,可转眼又一想,听莫璟尧的话那是绝对没错地,于是撇撇嘴,乖乖的靠在一边,学着他的模样也闭目养神起来。
因着接连两天考试,早已累到不行,她这一闭眼,就渐渐睡着了。
谢之舞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是靠在莫璟尧怀里的。一旁负责守着她的年轻人,在看到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送上了一枚不怀好意的微笑。谢之舞哼唧一声,白了他一眼,头顶莫璟尧却沉沉发出声音,“醒了?”
她不甘不愿的嗯了一声,只好慢悠悠的起身,还不忘又狠狠剐了那人一眼。要不是他,她现在还可以装睡的。
“休息的怎么样?之后可能要拼体力的。”
莫璟尧一句话让谢之舞傻了眼。从小到大但凡能比的,谢之舞统统不怕,唯一能让她甘拜下风的,就是扯上体力的项目。小学六年她仰卧起坐就没及格过,到了初高中,长跑那更是让她内牛满面到极点。
说话间,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谢之舞懵懵懂懂的跟着下车,才发现天已经渐渐黑了。这车一开,居然就是七八个小时。
停车的地方看上去是个码头,傍晚的河畔,柳枝在微风的轻摇下拂过河面,谢之舞惆怅的看看眼前宽广的河流,再看看身后来时的路,一时间,心头的情绪无以复加。
“谢小姐,想逃那是不可能的了,咱们车都开了八个小时,你要后悔也晚点儿了。来,笑一个,别让咱们莫大少为难。”
猥琐司机的猥琐话,谢之舞听来却觉得更加忧伤了。
司机愈发得意,“你是害怕吗?虽说咱们九爷那的确是杀人不眨眼雷厉风行说到做到求生不得求死不……”他看看谢之舞鄙视的眼神,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露了那上不了台面的文化底蕴实,只得尴尬的咳了两声,“总之,咱们九爷是个讲道理的大好人,和蔼可亲着呢。”
“哎。”谢之舞长长的叹了口气。
司机急的跳脚,“怎么,你不信?”
“我干嘛不信,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干嘛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啊,你怕我逃走啊,其实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挺想逃走的。大叔,我后悔了,你就把我放了呗。”
司机似是对于从哥哥到大叔的身份变化接受无能,嘴角抽了抽,“现在才知道怕?”
谢之舞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点点头,“是啊是啊,我的神经实在是太粗了,我的反射弧实在是太长了,而且——”
“我晕船呀……”
*
晕船的谢之舞果然在小船上吐了个昏天暗地。
先前还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的几个年轻人,一见这状况,早就拔脚逃的远远的。谢之舞整个人软软的靠在莫璟尧的胳膊上,一边腹诽这帮人实在太过现实——吐的再丑她好歹也是个美人不是?一边又哼哼唧唧的埋怨莫璟尧这人真是一点儿也不解风情。
她都虚弱成这样了,他就不能伸手搂搂抱抱?
莫璟尧见她好像真的很难受的样子,把身边的水杯端给她漱漱口,想了想,对她说,“你下午那场考试没有参加,今年的成绩大概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谢之舞转身靠在栏杆上,把漱口水吐进了河里,“没事儿,我的分数是没办法惊艳了,可只是缺考一门英语,过一本线还是没问题的。”
莫璟尧看着她充满自信的侧脸,再想想四门分数加起来可能都及不上她一门理综的之歌,内心再次唏嘘感叹。
“干嘛,你担心我?”
谢之舞嘻嘻哈哈的靠近,莫璟尧下意识不动声色的往一旁避了避,“我只是觉得,毕竟是我连累你,如果成绩不理想,不如明年再考一次。”
“得了吧,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高三这种地狱式的日子,我可是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要再过了!”想想,又笑言,“其实我知道,你这是怕我晕船晕的太难受,所以转移我的注意力呢。莫璟尧呀,其实你这人还真挺体贴的。”
莫璟尧觉得自己的嗓子被噎了一噎,末了居然没有解释什么。
谢之舞对他的沉默也已经习以为常,手指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自顾自的念叨起来,“你说他们这是要把咱们往哪儿带呢?鬼马山,要是当时苏哲听见就好了——可是,我怎么不记得G城周围会有个叫鬼马山的地方?唔,我地理是不太好……”
“我也没听过这个地方。”
“那就不是我孤陋寡闻喽?”谢之舞不经意的点点头,“起初我还以为他们会蒙住我们的眼睛,现在看来,这地方不仅没人听过,就连我们这一路被带过来的,恐怕也很难自己找到。鬼马山,你说我们下船以后,是不是还要爬山?”
莫璟尧看看谢之舞惊悚的小眼神,很不厚道的点了点头。
谢之舞一阵哀嚎。
“蔡九这人心思缜密,不太轻易相信别人。他选的地方就算不是最隐秘,那也是最有利于他的。二十多年前他退出G城从此下落不明,有传言说他去了泰国,不久便在那里东山再起。现在看来,这传言多多少少有几分是真的,起码他是真的翻身了,还避过王五那帮人的眼线,在这里建了个秘密基地。”
莫璟尧眉头微皱,似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谢之舞看着就不舒服,又想知道更多的东西,只好打哈哈一般的引着他开口,“那他找上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呢?照理说,如果他要报仇,应该找王五,看样子他也有了报仇的资本,找你来莫非是要跟你合作借莫家的势力?可如果要借势,那就不该用这种法子,有求于人可不是这种态度……这么一看,他跟那王五还真是一路货色,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谢之舞的分析倒是让莫璟尧不由笑出声,“那你觉得,他想干嘛?”
“我怎么能知道。”谢之舞不满的斜他一眼,“他能找上你,无非就是这么几个原因:借势报仇、找你报仇又或者像王五一样……你跟他的年代差了二十多年,他风光的时候你才断奶,怎么想你都不可能跟他有仇,当然,也有可能他跟莫叔有过节,觉得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莫璟尧见她脑袋越来越乱,只好低笑两声,“好了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没发生,想破脑袋都没用。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谢之舞顶着晕船晕的晕晕乎乎的脑袋嗯了一声,心里只想着这蔡九千万别跟王五那厮似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