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起,在慕容昊和小叶子的带领下,一些体力还能勉强支撑住的难民们纷纷从各处捡来许多干柴火,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本来四散开来的难民们围坐在一起,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许多原本面无血色,苍白枯槁的脸也渐渐的在火光里映红了。
然而此刻,早已脱下长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衫的慕容昊却悄然的走出了篝火圈。望着远方正逐渐暗淡的夜空,白衣男子被晚风吹散的刘海下,浓密的剑眉紧蹙。
即便是有了他们带来的这些不多的干粮,还是有不少难民在这不到半天的时间里纷纷倒下,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如果大队人马和赈灾粮饷不能及时送到的话,只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有更多尸骨被淹没在即将来临的黑暗里。
慕容昊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忽而,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循着声音望去,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明亮的无数灯光。
除了朝着马蹄声走过去的慕容昊,在他身后,无数难民也纷纷站起身来,望向灯光的方向。
“瀛城总督钱予参见吴王殿下!”待大队人马靠近后,队伍最前方的一匹白马上,一身着紫色官府的男子飞身下马,单膝叩拜在慕容昊面前。
“平身!”温和平静的语气出自眼前的白衣男子之口。
“你带来了多少粮响,可解眼前的这些灾民之饥吗?”
目光一转,慕容昊身后,远处如饥似渴的难民们正对着马车上刚刚拉过来的成堆的粮食直掉口水。若果不是马车附近早布满了手握长剑的侍卫,只怕他们早就一哄而上了。
“应该是够的,”钱予循着慕容昊的目光望去,远处黑压压的人群让他额头不由得涔出了汗珠,有些底气不足的道。
“那我们开始吧!”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的这个地方官员此刻无奈的表情,慕容昊径直走向装满娘食的马车。
半个小时后,刚刚生起的数个火堆上已经夹起了一张张煮上了热气腾腾的稀粥的大锅。而小叶子和几个侍卫们则分别一人守在一口锅前往排队前来的每个难民碗里不停的舀着大勺的稀粥。
看着此刻吃的正欢的难民们,慕容昊脸上却并没有丝毫轻松下来的表情。
“除了这些被你赶到城外的,城里的难民还有多少?瀛城这次水灾后还剩下多少人口?”
慕容昊看着眼前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后,想着法子拍马屁的钱予,一脸严肃道。
“这个,他们……他们都是自己逃出来的,我也没有法子啊!”钱予哭丧着脸,有些紧张的结巴道。
“如果不是你隐瞒不报,赈灾不力,他们又怎么会背井离乡的外逃?”慕容昊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脸上隐隐有怒意。
“下官失察,还请王爷赎罪!”钱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是如今夜深露寒,还请王爷早些进城安歇才是,赈济灾民也不必急于一时!”见慕容昊脸上的怒意仍未消散,钱予只得低头,避开话题道。
“如今灾民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要本王如何能安歇?”慕容昊冷冷看着跪倒在自己眼前,大腹便便的钱予,不由得有些嫌恶的皱眉道。
“今夜,一起进城的不只是我,还有我身后的这些难民!”慕容昊不顾身后长大了嘴巴,一脸惶恐紧张的钱予,指着眼前,篝火旁仍在大口大口喝着稀粥的难民们说道。
几个时辰之后,通往瀛城的官道上排满了数列整齐排列的难民,尽管衣冠不整,甚至有的衣不蔽体,但至少,此刻的他们已经浑身有了力气,也有了重新建设家园的信心和希望。
队伍的最前方,是领头带路的钱予和几个身披佩剑的黑衣侍卫。而队伍中间的那几辆马车里,和靠在路边缓缓行驶的马背上则坐满了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
望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绵长队伍,闪现在慕容昊脑海的,则是无数正伸着手等待他前去救援的难民。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瀛城到底有多少难民,钱予又到底隐瞒了多少实情?”渝州,都督府内,慕容彦同样未眠。桌前摇曳的红烛已经烧了过半,可见,坐在桌对面的二人已经秉烛夜谈了许久。
“具体的数字,卑职无法统计。但,我知道,瀛城原来大概有三十万人口,如今,只怕已剩下不足十万了。”昏黄摇曳的烛光里,渝州总督托着下颚,沉吟半响才道。
“至于说钱予贪污了多少,这个,只怕无从查起。唯一知道的是,自他前年升任了瀛城总督,便在老家修建了一座堪比皇宫大内的豪宅。且府内收集了各州县搜刮而来的奇珍异宝,并聚集了各地寻来的数百位美女。据我所知,就是钱予他本人,就有超过二十几位夫人……”
“这些,你们私底下都是知道的,是吗?”
听罢渝州总督的讲述,慕容彦眼中一道亮光闪过,追问了一句。
“虽说迫于钱氏一族在地方以及朝野的势力,之前一直没人敢上报朝廷。但此事在附近各州县,尤其是瀛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渝州总督站起来道,目光看向窗外。不知何时,窗外已经渐渐有了一丝亮光,不知不觉间,黎明已经悄然降临。
“总督大人可知钱府坐落何处?”
在晨曦中的第一束白色的光线照进室内之前,慕容彦开口问出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如此同时,瀛洲城内,无数围在都督府外排队领取粮食的难民们也终于盼来了等候许久的光明。
当东边升起的旭日将金色的光线洒向每一个,正迎接新的一天的灾民时。站在队伍旁边的人影里,看着眼前无数欢呼雀跃的笑脸的慕容昊却隐隐觉得有些寒冷。当那那道金色的光芒带来温暖的同时,某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却反而显得更加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