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蜂峡,猎猎寒风中站着两个人。
一袭白袍及地的凌岳,右手里握着那把名震天下的问天剑。
一身黑色风衣,甚至是连握剑的右手都戴着黑手套的,楚,乃至天下第一的剑客——楚啸天。
脚下是布满青苔的陡峭山岩,耳边是身侧万丈悬崖吹来的寒风和风中不时夹杂着的鸟叫声,当然还有空气中那迎面而来的强烈杀气,纵然剑未出鞘。
不知两人就这样凝神定气的站了多久,等在崖边观看的众人和齐国派来的满身盔甲的武士们都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是谁都没有出声,因为谁都不敢出声。纵然二人未使出一招,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气和强烈的剑气便足以让每个人心惊胆战。
正在所有人都漫不经心,甚至以为这一战要无限的拖延下去之时,一阵强烈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忽然刮起的狂风盘旋在每个人的头顶。待被强烈的剑气震倒在地,好容易爬起来的人们再次睁开双眼时,刚刚还静止不动的二人已然在崖边飞舞起来。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拔剑的,更不知道是谁先拔剑的。众人看到的,只有万丈悬崖边,一黑一白两道对比极其鲜明的身影在来回舞动。空气中越来越重的剑气,以及耳边越来越响的风声让昭示着那回荡在耳边的舞剑声,那只能看到来回交错的剑影的剑法有多快,多准。
“呯”就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之时,一个清脆的响声传入耳中。不知何时,楚啸天手中的长剑已然落地,众人来不及惊呼,黑衣男子便颓然倒地。
耳边除了依旧呼啸的风声,静谧的氛围在那一刻显得更加的安静。似乎听不到一个人的呼吸,甚至连空气都仿佛停滞了。
这是自凌岳出山以来,和他决战的第十五位剑客,也是最后一位。在此之前,江湖人士听到楚啸天的名声无不闻风丧胆,敬佩有加;在这之前,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剑客前来向凌岳挑战,纵然都一一拜倒在他的剑下,却也未必称得上天下第一,直到青蜂峡一役。
后世《大周纪实?剑客篇》中记载:齐高宗十九年,齐国剑客凌岳与楚国剑客楚啸天战于楚国樊城青峰峡,两人交战数合,胜负终分。自啸天亡,除凌岳,天下再无人敢称第一;剑圣之名由此响誉天下。
默默的拾起楚啸天遗留的宝剑,凌岳抱起他的尸身。正待离去,却被一群身披盔甲的武士拦住。领头的队长挥挥手,身后两个士兵从凌岳臂中接过楚啸天的尸体。
“这等小事何劳凌大侠费神!”赵君坦笑道,每次与人交手,无论对方身手如何,身份如何,一旦比武身亡,凌岳必亲为料理后事。这已成为江湖上人们茶余饭后的美谈。
“你们?”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凌岳根本无视眼前的众人,向前一步,眼中足以威慑人的目光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凌大侠不要误会,我们是奉太子之命前来迎接凌大侠回国的。”赵君坦连忙跟上前去笑着解释道。他心知以凌岳的为人,这个差事绝不简单。但是没办法,太子殿下早已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慕容邈让你们来的?”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的凌岳并没有回头。
“是,太子殿下让我们前来迎接凌大侠!”赵君坦讨好道。
“那你们怎知今日一战我必会胜呢?若我败了,你们又该如何回去交差?”凌岳忽然转身,像是若有所思,眼中的目光蓦然变得锐利起来。
“这,这个……”赵君坦避开他威严的目光,唯唯诺诺起来。
“说!”凌岳的目光变得更加的凌厉,一手握在身后的佩剑上,似乎他再不说实话,就要拔剑而起。
“我,我说,太子殿下令我们在一旁观战。若是凌大侠您赢了自是更好,若不幸输了,便,”
“便帮我打败楚啸天,是也不是?”凌岳不等他说完便接过话道。眼中的怒意油然而起。幸而今日是他赢了,否则,否则这一场纯粹的比武较量只怕便要变成一场阴谋了。说罢,更是头也不回,愤而加快步伐。
“凌大侠光明磊落,心胸坦荡,在下佩服!只是太子已有令在先,”见他执意离去,赵君坦心知无力再劝,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你们回去吧!回去禀告慕容邈,我凌某人是绝不会助他涂炭生灵的。自今以后我凌岳自当归隐山林,齐国的存亡荣辱于我再无半点关系。自然,我也绝不会再过问任何世间事,这一点也请他放心!”凌岳说罢,抬脚前行。却被一群从身后冲上来的武士围住。
“想来凌大侠即已许诺,必会言出必行。只是就怕凌大侠肯隐居深山,其他各国也不肯放过凌大侠吧。未免将来大侠为他国效力,成为我大齐强敌。若是凌大侠肯跟在下等回去,自是最好。若是不肯,就休怪我等无礼了!”赵君坦脸色一沉,挥手示意,周围的众武士纷纷拔剑以待。
“那你以为,就凭你们区区几人就可以将凌某拿下吗?”凌岳说这话时,音量大增,就连脸上的青筋也因愤怒而暴起。
“若是在平日,自是不敌。但是今日,”赵君坦探试着拔剑上前,嘴角浮现一抹阴冷的笑意道:“凌大侠刚刚与高手对决,元气早已大损,更何况围在您身边这些人都是齐国数一数二的高手。我等拼死一战,即便没有十成的把握,也有五成的信心。”事到如今,唯有一搏,赵君坦继续冷笑道。
“来把!”凌岳不再多言,拔剑出鞘,凛冽的剑气将在场的每个人的衣袍都吹得嘶嘶作响。挥剑出手,不过数招,似风般的出剑速度,变幻莫测的招式,加上问天剑的所向披靡,不过片刻,刚刚还手持长剑围在一旁的众人早已瘫倒一圈。
但赵君坦也所料不差,凌岳刚才与楚啸天交战,不过是凭着问天剑法无人可破的最后一式,险中取胜。一战下来,早已是体力不支,元气大伤。此时面对群攻,纵然不是顶尖的武林高手,但内力不足,这一场大战,亦是拼尽全力才侥幸没有受伤。此时见众人倒下,他的精神也随之松懈下来,以剑拄地,喘气起来。
见凌岳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战依然屹立不倒,不过数个回合便将自己的手下击毙。赵君坦心中大为震撼,但若此时不能趁机将他拿下,日后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反正,拿不下凌岳,此时回去复命是死路一条;拼死一战或许还有最后一线生机。略一思索,趁凌岳正凝神运功之际,他咬牙勉力站起,拼尽全身力气,朝他后背,一剑刺来。
凌岳不觉,后背受敌,一口鲜血喷出。怒从心起的他,硬是忍着剧痛,咬牙从腰间拔出鲜血淋漓的长剑,用力掷像向赵君坦的胸口。他的手法精准无比,纵是身受重伤,力道大减,但因赵君坦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还会在重伤之下,拼死反击,随即倒地。
“你们还有谁敢上前?来啊!”身上涌出大量鲜血,随着这一怒喝,他口中再次鲜血四溅。他摸了一把唇边的血迹,怒视众人。身侧围攻的众人纵然知道他已无力拔剑,但一时间都被他这一叱吓住,谁也不敢近前。
“纵然我死了,你,你也无路可退了。束手,束手就擒吧!”被他那一剑重创,勉力想从地上爬起,奄奄一息的赵君坦看着地上一滴一滴从凌岳身上滴下来的越来越黑的血迹,狞笑着倒地不起。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再看看刚刚被他刺入赵君坦胸口的剑尖,上面的鲜血已经变得乌黑。凌岳蓦然醒悟。原来他们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无论这场生死决战最后赢的人是谁,只要不臣服于他慕容邈,下场便都一样。
想到这里,一阵从未有过的寒意从心底涌入大脑。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明晃晃的刀剑越来越多,而且似乎正一步步向他靠近。他以问天剑倚地,步步后退。忽然眼前刚刚还在移动的身影不动了,他正不解,转头向后望去,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哈哈哈哈!”伴着一阵划破苍穹的长笑,一袭白衣的身影在不见底的深渊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