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色珠帘隔断了绿衫女子与室内众人,纵然只是咫尺之间。怀抱一把古琴的绿衣侍女将琴放入了珠帘内的琴架上后,便悄然退出。
绿衫女子十指翻转,如同无数精灵舞动在纤细的琴弦上,仿佛施了魔法一般,悠扬的琴声如天籁般徐徐自指尖传来。
绿芙所说的要求便是这,此刻的她,白纱蒙面,将自己与屋内的众人间隔在珠帘内。且她今日只弹这一曲。
当然,屋内众人今日可不只是为她的琴声而来,正如,她也不只是被胁迫而来。
“听说皇上已派了三皇子前往翼城与赵军谈判!”袅袅琴音中,刘大人再度开口。
“据说,皇上听闻我军大败,大发雷霆。不但皇后数次亲去请安都不见,甚至扬言,谁再敢替大皇子求情,一律处斩!”又有一人接口道。
看了一眼对面珠帘内正在低头抚琴的女子,她似乎连眼睛都不曾抬起来过,浑然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之中,对于室内众人的议论漠不关心。张侍郎开口道:“这么说,如今皇上开始重用三皇子了。”
“那也未必,且不说皇后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就凭他母亲张淑妃卑微的出身,他也坐不这太子之位!”赵将军快人快语,直接否定。
室内众人听到这话,都不言语,端起案前的酒杯。赵将军这句话,已彻底暴露了他的立场。
姚相国捋起嘴角的胡须,笑而不语。看来今日的聚会,实在是收获颇多啊!
而同时,珠帘内,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室内每个人一举一动的绿芙依旧熟练的拨弄着手中的琴弦。谁知道螳螂捕蝉,不会有黄雀在后呢!
“也许,皇上此次是真的决定重用三皇子了,否则,又怎么会让昏庸无能的宁王与他随行呢?”一个武将见众人不语,再度开口道。
“听宫里的公公说,那日在乾宁殿,皇上还跟皇后大吵了一架!这会子皇上正在气头上,说不定一气之下,夺了大皇子的理政之权也不一定!”赵将军对面,另一位大臣话锋一转,似乎接下来,废掉慕容远的魏王爵位已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也听说,皇上已经下令命魏王回京请罪。”另一位持同样观点的大臣也随即补充道,“听说皇后为此还让人给大皇子送了一封加急密信。”
“无论是谋略,武功,三皇子都远在魏王之上,更别说是征战沙场了!所以,皇后在这个时候送这样一封密信给魏王,应该绝不仅仅是让他小心应对接下来的回京复命吧!” 张侍郎听罢二人之语,看了一眼仍在正中端坐,一言不发的姚丞相,亦笑着端起酒杯。再次往本就暗潮涌动的湖面投下了又一颗石子。
“你是说?”听到这话,反应最激烈的仍然是赵将军。“皇后担心三皇子他们会对大皇子不利,要他小心提防?” 至此,众人虽对他的立场再明了不过,但也不由得暗笑。
三皇子若是愚蠢到这个地步,只怕刘皇后高兴都来不及,哪还会像现在这般忧心忡忡?
“是该有人小心提防,只不过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见姚相国仍旧只是捻须微笑,张侍郎一语双关道。
“若想大皇子地位不被撼动,除非,三皇子也解不了这翼城之局!”看着室内众人脸上悄然变化的微妙表情,刘大人再度开口道。
“可翼城之局若再不能解,只怕蜀国真的就要拱手他人了!”虽说立场不同,但是关乎国事,赵将军仍是一脸的焦急,快人快语。
“不知相国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赵将军也一直为不能亲自领兵前去翼城而不忿,此时再次提起此事,他自己自是想不出什么良策,因此便把目光投向了这次聚会的组织者。
“这个,”似乎是有些为难的,姚相国停顿片刻道:“世事变幻无常,圣意更是难测,我看我们大家还是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了,一切自有天意!”
说罢,正要起身告辞,恰在此时,白色珠帘内,一身绿衫的女子翩然起身,向众人躬身施了一礼,径直离去。姚相国脸色微变,他注意到了这室内众人的表情和反应,同样在默默观察聆听的,也许还有其人呢?
“怎么,这么快就想走,我们说过要走了吗”赵将军见绿芙走到门口,愤而起身。他好不容易用剑把她驾到这里来,这会子就走了,岂不是让他大失面子。
“我说过今日只弹一曲,这一曲已罢,自然起身告辞!”绿芙没有回头,冷冷回道。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数个钟头。
见没有人再强留,绿芙正要再迈出一步,不料姚丞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仙子今日一曲的确可称得上是天下无双,只是不知,今日仙子除了留下了琴音,可还带走了别的?”
“今日,小女子是被这位赵将军用剑逼来的!”绿芙听罢此语,愤而转身,一手指着正在榻前饮酒的赵将军道。
“现在,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弹完了这曲,难不成你们,还想抵赖,还想再刁难我不成?”绿芙说着,看向姚丞相的眼中满是委屈和愤怒,俨然是一个受人欺凌,却无处诉冤屈的柔弱女子,说到这,眼眶也禁不住红了。
“我留了什么,我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这条贱命罢了!”说到此,绿芙语气一转,锐利的目光看向姚丞相,似乎是在回答他的质疑,“大人若是还有什么别的无理要求,恕小女子万难从命!”坚定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惧怕和游移,“大人若要强逼,不如就把我这条贱命拿去吧!”绿芙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你!”赵将军没有想到一个青楼女子,性子却是这般的刚烈,刚要开口,却被姚丞相制止。
“老夫刚才若有失言之处,还望仙子谅解。”姚丞相走下坐塌,笑着向绿芙赔礼道。
“想来今日,为我们助兴一曲,仙子也乏了,我们也该各自散了!”回过头,冲着室内的众人说道
绿芙不再理会其他人,再次欠身一拜,径直离去。
绿烟阁,已是子时,以蕊抚摸着信鸽洁白的毛发,接过绿芙手中的信笺,小心的系在了鸽子的腿上。
“也不知道王爷他能不能收到!”以蕊走到窗前,摊开掌心,一只白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