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也不问我是怎么潜入进来的吗?”孟念薇放下手中的茶杯,依旧笑道。双眸只是一动不动的打量着眼前依旧熟悉,却有些陌生的容颜。
比之几年前,在翼城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眼前的男子却是沉稳了许多,眉眼间已有了有了帝王之风。但,似乎也憔悴了许多,大概是太过操劳国事吧。念及此,想到白日在客栈时,店小二和掌柜的那番话,孟念薇眼中不禁多了几分疼惜之色。
“以五公主的智计无双,潜入蜀国皇宫,只怕不是什么难事吧。”刘景弘反倒洒脱的笑了。久别重逢,眼中的彼此都有些陌生。他早料到自己定会再见到她,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现在,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此次,齐赵蜀三方交战已是在所难免,我此次前来,却只是想……”终于,百转千回,仍还是说出了口,孟念薇话到最后,却说不下去了。
“公主不必多说了,我知道这与公主,本是两难抉择。也知道,无论最后齐赵这一战谁胜谁负,蜀国都难逃……”刘景弘一脸的无奈,说到最后一手捶着桌子,语气变得激愤起来。不知是自责,还是无奈。
“不,我并不是此次赵军的将领,也并没有参与这次征战,尽管父皇一再恳求。”孟念薇站起身来,连连摇头。
看到对面女子那般坚决的辩白,一脸的焦急,只是怕他不信。
若是有她献计,如今无论齐楚,任何一方都处于内乱之中,赵国想要一举攻下蜀国,未尝不是易事。更何况,以她对自己,乃至上次翼城交战,对蜀国,对蜀队的了解,若有她在,必是如虎添翼。又何至至今日才攻下翼城,他如何不信? 若不是为他,她又岂会在这深夜,不顾自身安危,独闯蜀宫?
刘景弘愣住了那里,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颓然的坐下了。
“景弘哥哥,如果,如果我去求父皇,让他答应让蜀国依旧自治,只是……只是隶属于赵国。你……你是否肯答应,”见刘景弘几次动了唇角,却终究无语。孟念薇在屋内徘徊许久,终究还是背对着他,说出了心中藏匿许久的话语。却不想,话未说完,便被刘景弘打断。
“公主不必再说了。若是他日,当真蜀国被赵国所灭,我刘景弘宁愿和蜀国江山百姓共存亡,也绝不会苟且偷生!”刘景弘斩钉截铁道。
“景弘哥哥,你,你终究是恨我的!”孟念薇忍不住转身,纵是一向豪迈如男子的她,此刻眼中却噙满了泪水。
“无所谓爱恨,也与公主无关!”刘景弘一咬牙,冷冷道,蓦地背过身去。
“正如公主昔日在翼城城楼所言,即便不是赵国,也还会有齐楚前来。你我既生于乱世,此生便已注定是敌非友。我说过,我从未恨过公主,但,也绝不会从公主所愿!”
刘景弘缓缓说道,似是在回忆过往。说到最后几句,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愤怒或是仇恨,反倒是多了许多无奈和悲凉。
这一次,沉默的反倒是孟念薇,她不再多劝,只是默默的含泪坐下。其实,她比他更清楚,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纵然是青梅竹马,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的。也早已知道,以他的性子,必定是不会答应自己所请的,但终究,还是抱了万一的希望。
忽而,一阵凉风透过虚掩着的窗纸吹了进来,孟念薇不由得将双手抱于胸前。似乎是感受到了深夜的凉意,刘景弘蓦地转身,走至她的跟前,随手将身上的黑色长袍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肩上。
“快,有刺客,抓刺客!”忽而一阵士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听到声音,两人互看了一眼,不再出声。
“朕已经睡下了!”刘景弘压低声音,对着外面问安的太监,冷冷道。
“夜凉了,公主还是快回去吧!若是让人发现了,就不好了。”待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刘景弘回头看了一眼屋内仍呆呆坐在那里的孟念薇,有些不舍道。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从腰间系着的饰物上取下一枚玉佩,递到孟念薇手里,“我让他们送你出去,这是朕的贴身信物,必不会有人盘查你的。”
孟念薇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的接了。待走到门口,才看清那玉佩上的龙凤图案,神色却不由得再度伤感起来,再次折转身道。
“景弘哥哥,你还记得吗?五岁那年,我在山上迷了路。是你和芷晴妹妹陪着我在山上过了一夜。后来,也还是欧阳将军在典当行发现了这枚玉佩,这才,把我们从柴房里救了出来。”
看着对面女子脸上依旧挂在眼角的泪痕,刘景弘脸上强装的冷淡之色终究褪去了。脸上神色同样伤感,他如何不知?从那日在翼城牢房看到那一身女儿装的五公主的第一眼,他便记起了幼年的一切。只是……
“听说,这次齐国前来征战的,正是宁王慕容昱。若真有一日,齐蜀交战,不知,你那青梅竹马的宁王妃,又会作何选择?”似是明白刘景弘心中所想,孟念薇索性说了出来。
原来,不止是他们二人,即便是和他自幼青梅竹马,情深意笃的表妹,也终有一天会迫不得已,成为彼此敌对的双方。当初,她是为了他,为了蜀国才远嫁齐国。如今,身为宁王妃的她,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身处乱世,他们又如何能够远离乱世的纷扰,选择自己的命运?
念及此,纵是心中再有不舍,思绪万千,刘景弘仍旧挥手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若是公主喜欢,这枚玉佩,就当是朕送给公主做纪念的吧!”
“景弘哥哥,你可还记得当初幼年时,你曾答应过我的话?”孟念薇终究没有再回头,推开了手边的木门,一字一句道。
“也请蜀皇不要忘了,那日月圆之夜,你我在翼城的城楼之约。” 听到耳边的这最后一句,待刘景弘再次抬头时,却已不见人影。
窗外,月色阑珊,推窗望去,他这才记起,今夜同样是农历十五,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