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晚上就出事了。
这天才一大黑,我们养的黑狗忽然跟中了邪样,不停的对着山上的大圆月亮汪汪汪个不停。
师傅躺在外院的藤椅上,显得心神不安:“天明,狗子今天叫了几回了?”
“我算算啊……”我停下手里的扫帚:“哦刚才那回算上,好像都第六回了。”
师傅脸色跟摸了白浆糊一般,看上去毫无血色,掐起指头念叨着:“金木水火土,六更停做五……这小六壬反的卦象是天狗吠月,今晚估计要行尸。哎呦我孟二捉了一辈子鬼,今天这是被那娘们给骗了!天明啊,咱俩能不能活,就看老祖宗的意思了。“
师傅的话才刚落地,门外就有人敲门,师傅面色凝重,颤巍巍的打开额一条细缝——
赫然!一张被咬了一半的人脸正对着他!师傅一惊仔细查看,这人还有半口人气,就哗得开了门。
只是,这人已经没有力气了,趴在门外门槛上,向前再也挪不动一步。
这人我认识,正是晚上给我盛玉米糊糊的那位大叔!他带着哭腔,手舞足蹈的咿咿呀呀,没有了半边脸说话也不利索,脸上的肌肉,随着抽搐泂泂的淌着鲜血。
师傅脸色煞是难看,不敢多瞧一眼这半人半鬼的东西,支支吾吾道:“我……哎,你求我……也没用。我说了不管这个事情了。你找其他人吧,这王铁锤死有余辜,做人太毒太狠也怨不得怨鬼索命。”
“呜呜呜……”
“这……这……”
师傅冷汗一直往外冒,我跟了他一年多,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慌张过,只听门——哐当一声,被师傅紧紧闭上了。
我双腿哆嗦,白着脸问:“师、师傅、门关紧了吧?”
“天……天明这次咱们闯祸了。”师傅咽口唾沫,嘴唇起了一层干皮,脸色蜡黄:“天狗吠月,王铁锤八成已经成为行尸了,再说,我总觉得这事有问题。多大个矛盾,犯不着订下那么钉子,对二婶子下死手啊!我怀疑……”
我看师傅眼神飘忽不定:“师傅你怀疑啥……?”
“我怀疑那王铁锤她是被人……活活钉在棺材里了。”师傅脸色苍白,清了清嗓子眼,咳出了这句话。
我脊背一阵一阵往上拔凉。
师傅说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虽然久住在山上,但是偶尔也要下山去买粮买菜。早听说二婶子生的貌美如花,勾的老老少少眼馋。二叔能娶到她,还全赖日本人抢粮那阶段。
二叔是县城里伪警狗腿子,有一次进城开会,正巧碰到日本军粮入内,不知道他从用了办法,竟然偷来了日本人的特供军需!当时这县城山连抢带旱,不产粮食,人人都快饿死了,别说是弄这些好吃食,就连藏点粮食,那都是杀头的罪。他屁颠屁颠的,把这些当聘礼下给了锅里都是麦秸的二婶子娘家,并承诺隔三岔五给‘好吃’的岳父岳母送来米面粮肉。就这样,二婶子父母含泪,把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嫁给了这歪脖斜眼的癞蛤蟆。
只是,偷军粮这个事儿,没过多久就传开了。村里都说是王铁锤告的状,害的二叔也因此被格了‘二狗腿子’的官衔。俩家遂在村里成为了知名的死对头。
铁锤家长辈以前是打铁为生,村子里有个什么铁锅、磨个快刀,都是他的拿手绝活,因此村里对他也一直挺照顾。后来,村子里成立了伪军驻点,王铁锤靠着手艺活就留在据点搞修缮。要说伪军的堂食还真不错,隔三岔五都有鸭血粉汤喝。在那物质缺乏的年代,粉汤都相当于现在的大鱼大肉了,简直羡慕坏了旁人。
村子里没有什么好吃食,加上二叔贬为庶民,好吃的二婶子嘴巴越发眼馋粉汤。有一次二婶子路过伪军基点,瞅见王铁锤靠在墙根,边吃边跐溜跐溜的吮着粉汤,二婶子本身就好吃口,那受得了这勾引!于是趁人不注意,就小跑过去,可怜巴巴的求着王铁锤,她多日肚子里都没有油水了,也跟她盛一碗喝喝,……
王铁锤倒也爽快,谁知心怀鬼胎的他就趁机在那碗里下了蒙汗药……
这小子得了便宜,嘴却不把风,没几天就炫耀的全村都知道二叔顶了个大绿帽子。二叔把脸面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哪首的了这一句那一句的骚!他气冲冲的回家,二话不说就二婶子捆在槐树上,抽出皮带就干了起来,二婶子本就羞愧难当,再加上这一顿毒打,一时想不开,当夜就上吊自杀了。
二叔哭跟杀猪一样嗷嗷不停。后来,他连夜把二婶子的尸体抬到王铁锤的家门口,要他偿命。王铁锤一看这闹死了人,一下子也吓傻眼了,后来通过伪军好说歹说,又允诺赔给二叔一百斤斤粮食,这事勉强压住了他!
“师傅,你怀疑是二叔?”
“你这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师傅慌忙骂道:“也不知道忌讳,想到啥就说啥!你给我记着兔崽子,这话可不能说是你师傅我说的……啊呸!我本来就没说!师傅我是说,咱这卦象算到这王铁锤阳寿未尽,好端端的变成厉鬼,这活儿破了规矩,肯定不能接!”
“师傅,你都给我弄糊涂了,咋一会儿阳寿未尽,一会儿变鬼了呢?”
“妈了巴子……”师傅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好了别问了,赶紧收拾好东西,咱们今晚就走。”
“啊?”
“啊什么啊!别问别废话,老子不想跟你说话,快点去收拾!”
这死道士眼瞅要发火!我一溜烟跑到了厨房,收拾好了那几个破碗烂勺。看着一穷二白的四壁,长叹一声,实在他娘的够穷了。
师傅踢着我去开门,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我打开门,那前来报信求救的那鬼东西,居然暴毙在了门槛上。
“出门不利啊……”
那人的胸口,赫然有一大团黑闪闪发亮。
“尸毒?”师傅一撩衣口,脸色大变:“这……王大锤莫非没有死?看这齿印多半已经变成行尸了!”
这时候,我印堂有些发痒,我暗骂了一句死道士,天眼便不受控制的自己打开。
金光下,只看到半山腰处,有一个佝偻身影快速的朝这里跳来。我哆哆嗦嗦的拉拉师傅:“师傅我看见,我看见……”
“你tm倒是赶紧说啊!”
“半山腰有个黑色大狍子!不过又不像狍子,他们没这么大个啊。”
师傅忙中断手诀,大呼不妙。他扭头回到房间,我看那半山腰的东西跳的越来越快,照这个速度,不到几分钟便会来到我们的面前。虽然跟着师傅做过法事超度,但是哪见过僵尸?我杵在那里,直急得跺脚,嗷嗷尖叫。
门内一句高音:“兔崽子!平时不好好学习符咒天天就知道玩,现在知道害怕了?还不快滚回来帮师傅找找金钱剑!”
师傅的一句话便把我骂醒了,我想起来,师傅平时教育我符咒符法的时候,提到过这把剑,因为这把剑由大五帝钱编制而成,手头极重,阳光下铜光闪闪,贵为古董经济价值自然不可估计。这也是本道门的镇教之宝,传到师傅手里,师傅为了避免哪天缺钱忍不住给他卖了,就早早的把它埋在了床底下,用泥土封存了起来,眼不见心静。
我一边擦鼻涕一边跟狗似的跟着师傅乱刨,师傅急的一头大汗:“这咋回事啊,这剑我记得是放这了啊,怎么没影了还?”
“师傅你不是记错了吧?僵尸就快找我们了!”我急的想哭。
“屁话!再往地下抛抛!”
于是,我们俩继续往地下刨,这个间隙,我听见呯的一声响,我听见大院木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给一下子捣碎了,我家的黑狗汪汪汪乱叫。
“师傅我怕!”
“找到了!”师傅一阵惊呼,但是使劲一拔,却是木头根。
他长叹一声,眼神复杂:“看来这灾还是没躲过……天明,你听我说,你继续往里刨,找到金钱剑再出来。……我算过你的命,你小子命硬,今天死不了。师傅我呢,这就会一会那僵尸。”
师傅不舍得看了我一眼,印象中,还有一个冰凉得背影。
“狗子!狗子!!”门外的师傅悲痛欲绝:“你这鳖孙,连老子的狗子也吃!我今天给你拼命!”
“天灵灵,地灵灵,五鬼化煞,破杀令!”
师傅挡在门口,直出杀招。这一招是茅山道法的天地七绝令——破杀令!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但是需燃烧自己的一年精元作为术引,如今师傅破戒,使用了这一杀招,想来这僵尸已经不是师傅念念咒,所能应付得了的了!
在哪呢?在哪呢?
我心里焦急起来,可是这金钱剑,像是跟我做对一样,无论我怎么挖都看不到它。我的手指头破了开始泂泂的向外流血,混合着泥巴粘在了我的伤口上。
叮——鲜血滴下,似乎感到了有一块什么东西被在咬着我的手指,我本能的一握,用双手全身的力气拔了出来。这铜钱剑三尺开外,上面用红线串联着古钱: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我抱着剑,撒丫子就跑到了外面:“师傅!金钱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