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正是夏末,褪去涔涔溽暑,果是七月流火清秋凉风徐徐可盼。马似乎又起了悲秋之情了—究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夏天还没有结束而秋天尚未到来。自从驾校考试失利以来,他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的伊始,有满腹的牢骚无处宣泄。况且在此前的黑龙江之行也是大呼上当,两两相加就像误食馊饭同时又吃出了虫,未免太不合算。巧的是家里事他又向来糊涂,回到故乡又是“世界公民”与“下石村夫”的两军对垒,势若水火,谁也不肯让步。而结果又同往常—大吵大闹,满世界不得安宁,兼有亲戚邻居的“亲切问候”,使得马愈加头大,这是升入大学以后第一次发了昏怒。马说:“这是潘多拉魔盒,至少还有希望。”他现在有两大“希望”,一是畅想日后独居,二么,则是殷切盼望开学。前者虚无缥缈是真的希望,后者更是一笔糊涂账。马是有语言洁癖的人,即使他的家人时不时仍会有“艹”之类的语气词出来,也会让他悲伤一阵,更不消说此前去驾校等车与乘车过程中的“脏话大会”了,即使与他毫无干系,他也会感到斯文扫地,无地自容。马是书斋中的生物,他曾经似乎也生活在烟火气中,可是随后他被书香翰墨熏的一身酸气,以至于连讲白话都快成了罪过,近来又进学了英文,便汉英夹杂起来—好似金牙缝中的韭菜碎叶。无非是“Why not”以引出后面的见解,他是表达欲滥情的,别人听绝对不会超出一分钟,礼貌的会等他讲完,之后再自说自话,野蛮的则是打断。之后马会用自言自语的语气说出“obstinate”“barbarous”之类的词,他绝不向不懂外文的人说“foolish”,却向懂的人大肆谩骂,他称之为“有限的文明”。日语则是绝不讲的,他知道“未开化民”的极端民族主义情绪会受他们少的可怜的娱乐形式中鲜明的非理性因素影响。一天晚间,马正痛饮红葡萄酒,酒入愁肠不觉意乱神迷。抄起手机便听歌曲,听到“中兴业,须人杰。”便打一冷颤,默默想起了胡。马决计要见胡,胡当即同意,定在翌日上午。胡与马是大学舍友,学期伊始,马对胡并不感冒—他向来是独居生物,集体宿舍是六角蜂巢。间以胡兴趣颇广,无论是电脑竞技还是户外运动,他精通甚多。一次,胡邀马去滑滑板,胡竟至“飞起”,马自然震惊不已。然而马向来看不起的村上氏是胡钟爱的作家,马驳其为通俗作家,胡指其为意识流做派。胡自此成为文化荒漠中的绿洲,马成了驼峰干瘪的骆驼。马时常叨扰胡,胡不胜其烦,马甚至惺惺作态地阿谀谄媚—殊不知这只会适得其反。翌日,这对“难兄难弟”久别重逢真可比鹅湖之会。马照样是深衣敝裳似辛亥革命光复神州,胡则是平常打扮如流水桃花。互相寒暄照毕,往商厦五楼去了。这间大厦是自选衣物,店员非为所求,断不轻易打扰。马初来乍到,这经验是此前所没有地,大抵自网购时兴他从没进过商场。照这里规矩,试衣毕则将合适的带走或将不合的置门前,马总要将衣服毕恭毕敬带回原处,惹得众人嗤笑。胡每每提醒道:“马哥,试完不合适放那里就好,不必如此往返。”然积习难改,马倒是转得七荤八素不能决断了。马暗自想这就是老子的“五色令人目盲”了,可是老子却也没有料到马竟忘记了“视之不见,名曰夷”。马在试衣间换衣服,竟不知门帘应牵至末端,因而暴露无遗,所幸只身一人,否则又多一未亡人了。及至晡时二人欲往就食,行不多时,一蓬头乞丐兀自朝马走来。马见一黝黑皲裂大手中托一钻孔硬币,其伸手至前,二人颔首躲避。胡大怒道:“就直接伸手要,他又不是我爹。”马亦不平:“他们挣得比你我家里多得多。”徐徐缓行,则又视跪乞者,复鄙夷如前。至餐厅,无非谈及局势如何坏,并无新意。酒足饭饱,二人往廊中休憩。忽一小女子至马前,递一张卡片,上书聋哑捐款人姓名及款项。马初是推辞:“我没带现金。”后竟拿出二维码,马大惊。不得已,捐十元。又至胡前,复如是。胡笑言:“好人一生平安,胡不是好人。”及女子离去,马语胡:“我知道那是骗局,笔迹同出一人,款子到的个人账户。”胡宽慰道:“也许她真有困难。”马叹曰:“我所受的教育不允许我这么做,看人真准。”胡戏耍提议我染绿毛或者讲真染一锡纸烫,绝不会有这种事了。马笑说:“我连累了你。”马忽忆起毛姆的“苦难在大多数情况下只会让人变得心胸狭隘,苦大仇深。”因而赦免了自己,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干这种消耗社会善意的龌龊勾当。人人平等,到处自由,事事公平。马对这些启蒙家们的学说深信不疑,他尤爱伏尔泰《哲学通信》中的语文纯洁,种种迹象使得马从开智以来便心力交瘁,并且始终如圣徒般追寻圣人的迷途。可是世界是什么模样?便如他所赞颂的反面,人生而不平等,自由只是幻影,公平永远不会存在。马本人便是他理念的崩坏,面对本质相同的无耻骗局,他即便察觉异样,仍旧紧闭双眼选择他所更愿意相信的真相而不是事实,这不关乎道德,仅仅与智慧关联。餐食丰盛而简单,美式汉堡迷人的风味勾起了胡的味蕾,马还在为之前的伪善而自责。那个女孩儿只有十五六岁罢,如果还在上学想是初中了,马如此思索着。胡开口言:“那个女孩儿太小不好意思回绝罢。”马很直白的回了:“倒也不是。”这不是他的语言,这是嘶吼。马转而想到了教育,近来私立学校要改制为公立。“这种改变是我呼吁许多年的,可是改后怎样?我不敢想,你知道我是私立出身的。”胡讲:“我也是。”马续而踌躇,他将手指摆出点烟夹烟状,满面愁容地讲:“乡村学生如果只是上公立学校,是很不好的事。教育可以改变人的处境,知识会扫除黑暗该来光明,苏格拉底说无知是一种罪过。”胡笑得诡异,喝过饮料,正襟危坐问:“马哥,你真心相信?”马狐疑不已:“当然,无关应试,人们需要优雅,至少不能没有素质。”胡继而说:“哦,马哥不愧是好人呀,这么说,你要启蒙大众,启迪众生。还要为世界牺牲。”马不假思索道:“难道不是吗?”胡喟然长叹道:“如鲁迅评价刘备,你是“大伪似真”了。你真的以为他们在乎吗?根本没人听!你所谓见过的恶人无非是随地吐痰、乱扔垃圾。你知道单中国就有十四岁出来混,家里有好赌的母亲和瘫痪暴力的父亲,还要照顾好多兄弟姐妹。非洲每年因为饥荒就会饿死数十万人。您现在并不工作,日后做那些事会有薪水吗?你还会做吗?哇,果然是世界公民,脚下连泥土都未曾粘过。省省吧,伪善的左。”马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会活的下去吗?是呀,他离不开茶、每个月的读书津贴还有许多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只好答道:“正因如此,才要去做呀!”胡不屑道:“不要说你的古文,就是哲学黑话就够受的了。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 ,他们不在乎真理或事实,你以为这样很伟大吗?相反,你这样做是低级趣味。”马的确想过伟大,可是哪怕只有一瞬间,他就是有原罪的人。马只得说:“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胡似乎平静了极亲昵道:“马哥《孙子兵法》学的不错嘛,只可惜忘了“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这话。”马动动嘴唇,终没有再说什么。只用拳头击打胡的上臂。胡与马饭后向街角走去,一花枝招展的女子向胡走来哀道:“弟弟,我不卖笔,不推销,可以打扰一下吗?”胡颔首与马快步走开,马问胡为何不理人。胡答:“有漂亮姐姐向你搭讪,你也说不出话,男人不都这样吗?”马学聪明了,道:“或许像塔一样遇到洗发水推销了,两百一瓶。”胡嬉笑回:“洗发水推销,可真太好了。洗洗,再洗到房里。太恶臭了!”说罢愤慨咬牙,极耿直。转过商厦,又有一戴口罩女子,复如是。胡复前行,马亦问。胡笑答:“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好看另说。”马有些不平,为什么乞讨找我,这事找胡,实在吃亏,埋怨道:“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找你,乞讨都是找我。”胡转过脸,摘下口罩,并用手指道:“因为胡不是好人,你知道了吧!”说罢就复笑。马追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是。”胡只得说些安慰的话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胡伤感道:“我在这里卖完衣服不久,就和前前对象分手了。之前想谈恋爱,现在又不想了。”马打趣说:“是不是说:“你是好人,我们分手吧”。”胡笑道:“不不,不是这么说的,是说:“你是个好人,我们不合适”。”便连连发笑。马回:“干脆你做个分类,按数列来a1,a2,a3,a4。”胡反驳:“也没有那么多,我被发的好人卡可以开PC公司发家致富了。”马思付着,不由想起中国的尾生抱柱与希腊的赫罗和林达。胡想成为丘比特或柳梦梅,可却寻不到杜丽娘或普赛克,即便饱经风霜,爱情的花朵竟似秋荷别夏。他理应厌倦了求爱甚至是被爱,只因为不愿于掌中奋力起舞取悦于人。现而马也是会因爱情而感时伤世的了,每每见到街上成双成对的恋人,他总会多加留意并品头论足起来。他总是自诩为土猪,现在猪肉也涨价了,也该拱白菜了。可是土猪太肥,现今时兴吃瘦肉,他才着力减肥。只叹如今行情太差,他这头猪恐怕要留待来年了。他想胡定是“狐狸精”,不会有假,《封神演义》上不是说狐狸会幻化人形么。然而他要“亲贤臣,远小人。”可是“人至察则无徒”,姑且隐忍下来。胡言道:“爱之深,故伤之痛,先前还想谈恋爱,现在又不想了。”马听后,不由从心里佩服,看来确是深情之至,之前偏见烟消云散。马伸出右手笑道:“你看我的感情线,还长着那。日后必交好运。”胡哑然,只得附和敷衍了事。胡又言道:“苏霍姆林斯基有言:“爱情是生活中的诗歌和太阳”爱情没有多么纯粹高尚。”胡是想将马从天际拉回人间,可惜马虽在地上却从未上天。马又津津有味阐发了他的哲学:“人不可立一虚影再寻恋人。”胡知其意,一言不发。末了,胡只得用手拍了拍马的肩膀示以怜悯。马认为这是佩服他的道德文章,面露喜色,前事之辱尽已一雪前耻。胡不知所笑为何,踱其为憨傻气,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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