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晚上,众人都早已经入眠,蒙蒙细雨,滴落在了黄土之中,发出了淅淅沥沥的响声,突然一道雷光闪过,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惊醒了睡梦之中的韩承宗。
他猛然坐起,身前身后惊得一身冷汗,耳边呼啸的风声,雨声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雨滴拍打着墙面,让屋内发出了一阵空荡的响声。
韩承宗的眼前一片漆黑,情绪被这压抑的环境弄得很糟,不知不觉间眼角湿润了,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放声痛哭,让自己的情绪好好释放出来,反而有一种欲哭无泪,如鲠在喉的窒息感。
正在此时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韩承宗凝视着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韩承宗低声问道。
“我买了些明天要用的东西。”沈艺坐在椅子上,怀抱双肩,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哦。"听到这话的韩承宗应了一句,没有仔细追问下去,随即沉默,心中却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情愫在翻滚,不知为何有点酸楚。
似乎是疲倦的原因,彼此相继无言,很快便睡下了。
来日清晨,屋外的雨声依旧,不过雨势渐弱,再这样的噪音与环境当中,怎么可能睡上一个好觉?大家几乎在同一时间醒来,韩承宗在背包里找了些前几天带来的速食品给大家分发下去。
几人围坐一桌,一边儿吃着东西,一边儿商议之后的计划。
“这一趟有什么发现没有?”陆鸿州取来一桶泡面,一边倒水一边问道。
沈艺喝了一口水,点了点头:“晚上我发现了汇丰珠宝门前跑来了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风衣,戴着墨镜和口罩,穿的很严实,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天。”
这男人的身份倒是让陆鸿州产生了一丝好奇:"哦?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沈艺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分析道:“这男人的胸口处有警号,而且看样子职位不低。”
听到这话的庞德不禁皱起了眉头,韩承宗注意到了他脸上表情的异样,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庞德沉稳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汇丰珠宝跟警察有关系,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庞德,只有沈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庞德沉默半晌,将眼前的食物往前一推,解释道:“根据沈姑娘所说,汇丰珠宝距离孙家桥镇派出所仅有三百四十米之远,也就是说如果出了什么事,警察会第一时间到场,到时候会很麻烦。“正当大家有些泄气时,他话锋一转:“不过一个镇派出所能有多少警力?依我看来十几人就已经顶天了,就凭他们手上的几把手枪,应当不难对付,沈姑娘你说呢?”
沈艺闻言点了点头,对庞德所作的分析表示了同意,但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卫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九十年代初期,这是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就连老百姓都能随随便便掏出一把喷子出来,你们不会认为这些身经百战的黑警,手里没有点儿硬家伙儿吧?”陈卫东的语气沉稳而坚定,像是看透了他们似的。
“咱们分析这些有个鸟儿用,咱们的任务并不是为了钱,你们这就是不明白呢!”陆鸿州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在他的观念当中,抢劫不是什么技术活儿,只要突出一个快准狠,只要够快,再躲藏一段时间,等任务过了不就好了,又不是要在这儿长久地待下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包括沈艺都在想,如何能快速地离开案发现场,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躲藏,却忽略了他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就在他们准备进一步地商讨下去时,坐在一旁的庞德的眼中透露着不解,狐疑地看着陆鸿州,开口问道:“不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
陆鸿州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唇,他强颜欢笑地拍了拍庞德的肩膀,慰声道:“老哥,你别管为什么,反正你那一份儿绝对不少!”
庞德的脸色有些难看,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正要追问下去,沈艺却突然打断了他:“好了,接下来谈谈计划吧。”
沈艺将计划写成两份,分别放在了庞德与陈卫东的面前,她这样做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只是理论丰富,只有庞德与陈卫东是切实做过“大事业”的,让他们以“专业”的角度来看待计划,肯定比韩,陆,这两个生瓜蛋子拿主意好。
“智取?”
“强攻?”
陈卫东与庞德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沈艺见他们的脸上带着不解之色,便为他们详解了起来。
国家设置公安部,省设置公安厅,地市设公安局,区县设置公安分局,乡镇设派出所,这也就代表了孙家桥镇只有一家派出所。
派出所只有所长是随身配枪,其他人在无任务的情况下不允许配枪,也就是说有威胁的只有所长一人而已。
而孙家桥镇派出所距离杜雷市内二十七点五公里,事发紧急,从呼叫增员到准备到出发直至抵达,全程约四十分钟。
只需要将镇子上的警察全部控制起来,至少在两个小时内,他们都会是绝对安全的。
"沈姑娘真不愧是大学生。"听到沈艺的话,庞德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欣赏,心中也对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颇为佩服。
沈艺接着说道:“如果选择强攻的话,那么就很简单了,切断网线,控制人群,利用破窗器砸碎玻璃,然后跑,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个办法,陆鸿州不由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还真是粗暴,智取说了一大截,结果强攻就是直接抢。”
沈艺对此也有着自己的解释:“虽然这两个办法,我表述的长短不同,但是各具优势。如果选择智取,那么我们其实也有着很大的风险,他们不是普通警察,手里有什么家伙我们也不知道,而且在场的诸位,我,鸿洲,承宗,都没有开过枪,所以计划实际实施起来,肯定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顺利。”
沈艺顿了顿,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而且,可能强攻的计划听起来很蠢,但至少我们面对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店员,更何况只要选好了逃跑路线,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很大。”
正当她准备接着说下去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短促又杂乱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停下了,门前传来了敲门声。
“有人吗?请问一下有人吗?”语气中透着一股不耐烦。
闻声,沈艺等人心头一惊,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众人心说:“怎么回事?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人大清早的来这儿敲门?”
思绪之间,"咚咚咚……" 再度响起了敲门声听,沈艺心头不由咯噔一跳,暗道:“难道我被发现了?”
沈艺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伸手拉开了门上的插销,刚一开门便看见门口站着一名三十岁上下年纪的中年男人,身上披着黑色的雨衣,眉头微蹙,有些不满地说道:“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
沈艺道了声歉,询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警察办案,来你们这儿调查一下,我问几个问题,你好好儿回答。”他没有废话,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沈艺心中掀起波澜,但脸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男人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始了发问。
“姓名。”
“沈艺。”
“性别。”
“女。”
“是不是本地人?身份证号是多少?”
“不是本地人,我是北京人,身份证没带,号码记不清了。”
“来杜雷市做什么?”
“读书。”
“哪个学校的?”
“杜雷农业职业技术学院。”
虽然这一番对话很是流畅,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和犹豫,但男人依旧对沈艺非本地人的身份,以及无法出示证件这两方面有所怀疑。
男人握着一管钢笔,瞟了一眼屋内,非常顺畅地在纸上记录着刚才的对话。
“屋里这四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你们在谈恋爱。”
男人一边儿记录,一边儿揶揄着沈艺。
“说实话,到底是做什么的。”
“……”
沈艺沉默了,的确,一个女人跟四个男人在山上的一所废弃房屋里居住,是个正常人都会怀疑其真实目的。
“警官……”沈艺低着头用手揉搓着眼睛。
“嗯?”男人低着头没有做多理会。
“俺是从想下来嘞,老娘病了,男人也死嘞,俺听说城里就有陪人睡觉嘞活儿,我就来了,一天能赚个百八十块钱滴,俺可莫犯法啊!”沈艺的双眼通红,几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操这一口带着方言味的普通话。
“哦?”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他早就“看穿”了沈艺的“真实身份”,默默地将纸笔收了起来,看着沈艺楚楚可怜,哭泣时的梨花带雨,有些起了色心。
“你这就是犯法,你这个叫暗娼!知道吗?!”
男人大声呵斥着,企图以这种方式震慑住沈艺。
“俺可不知道啊,俺真嘞不知道啊!要不要坐牢啊?”
沈艺装作惧怕的样子,肩膀时不时地微微颤抖,两腿微曲,依靠在门旁。
“你也别激动,这个可以坐牢,也可以不坐牢,但是呢,这个罚款……”
男人用余光打量着沈艺,并最终将目光投放到了她指尖上戴得那枚蓝宝石戒指上。
沈艺注意到了这一点,赶忙将戒指摘下,塞到了男人的手上,哀求着:“警官!警官!俺俺俺拿这个当罚款!你别抓俺俺嘞,可不可?”
男人低着头摸了摸鼻子,将这枚戒指放到了口袋当中,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最后咳嗽了一声:“这儿是个废弃房屋,怎么都没人开门啊,算了,算了,换个地方查了。”
男人将笔记本撕去一页,缓缓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艺看着男人的背影,忍不禁啐了一口,很罕见地低声咒骂道:“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