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幽影对萧云漠的到来毫无所觉,依旧边打边骂,“南朝来的狐媚子,竟敢勾引王上,看本宫不好好教训你,为我漠北除害!”
“幽妃,好大的威风。”
萧云漠冰冷的语调,让幽妃浑身一僵,高高扬起的鞭子也停在了半空。
苏幽影面上掠过惊惧之色,凌虐绿翡已经让王上愤怒,她实在害怕他生气。但想到这几日王上虽态度不似往常,却也常来幽然殿,恩宠并未消减多少,她又多了些许底气,努力镇定下来,收了鞭子,转身行礼。
姜九寻见萧云漠露面,眼底精光一闪,旋即拖着疼痛的躯体,匍匐行礼,虚弱道:“臣妾见过王上。”
萧云漠见她浑身是血,语气虚弱,眉间寒意更甚,“林茂,叫太医过来。”
林茂领命而去。
萧云漠居高临下,目光落在姜九寻身上,只见她微抬臻首,一双杏眸含情带怯,泛着感激的泪光,面色因失血而苍白,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再想到她即便被打也要护着婢女,此番良善,与幽妃暴戾越发形成鲜明对比。
萧云漠自然而然地心中一软,俯身把她抱起,轻轻放到殿内床上,鼻尖又嗅到了昨夜的玫瑰花香。
苏幽影跪在地上,染血长鞭早已滚落在一旁,她素手紧抓衣角,面上虽努力维持镇定,眼底的嫉恨早已无法掩饰。
若说王宫里别的嫔妃得到王上的优待,她还可以隐忍不发,只因那些嫔妃多是官家女儿,王上还要用到她们的父亲,所以她理解,她包容。可这寻嫔不过是个南朝舞女,有什么资格被王上青眼相看?
正气恨着,萧云漠已站定在她面前,一双眼眸宛若寒潭,沉声道:“孤王原以为,你会悔改了的。没想到你心性如此恶毒,连嫔妃也要戕害。”
“臣妾不过是教训她狐媚惑主,王上要如何处置臣妾?”苏幽影蓦然抬眸,眼眶里盈满委屈愤恨的泪水,“这些年的情分,竟不敌一个南朝舞女么?”
萧云漠望着她梨花带雨的美丽容颜,心下一叹。苏幽影是他早年的妃子,盛宠至今,若说毫无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何况其父是当朝丞相,如今又正是用人之际。
“罚俸半年,禁足一月,下不为例。”
他冷然道。
苏幽影含泪叩谢王恩。
内殿躺着的姜九寻也是一叹。她两次险些丢命,换来的不过是幽妃的罚俸半年,禁足一月。
权势和宠爱,在这个地方格外重要。
背后的鞭伤疼痛不已,姜九寻额上冷汗涔涔,却努力扬起一个纯美的笑容,含情脉脉地望着萧云漠,轻声道:“王上,臣妾以为,此生都无缘再见您了。”
萧云漠薄唇微抿,嗅着那淡淡香气,鹰目略泛柔光,勾唇道:“如今便见到了。”
他大手轻抚姜九寻额头,剑眉微蹙,“你毕竟是孤王的嫔妃,怎能由得别人这般凌虐,不知道反抗么?”
姜九寻敛眸,苦笑道:“论品级,幽妃娘娘高于臣妾。论宠爱,幽妃娘娘盛宠不衰。且每一次,幽妃娘娘都有明确的理由来教训臣妾,臣妾如何反抗?”
“长久未见,你倒是比往日胆子大了许多,竟敢反问孤王了。”萧云漠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姜九寻不知此话是褒是贬,忙垂首不敢对视。
她长睫宛如小扇,微微颤抖,肤白如雪,阳光下纤毫可见,浑身透着股南朝女子的柔弱娇秀,比起健壮刚强的漠北女子,别有一番风情。
这风情,同萧云漠心底那姑娘颇为相似。他许久未曾品尝了。
“不必害怕,孤王已经禁足了幽妃。”萧云漠瞧她又怂了,忍俊不禁道,“数日后南皇来漠北抚民,王宫会有宴会,养好身子,你也一并出席吧。”
尚未离开的苏幽影闻言,蓦然回首,美目不可置信,“王上,往年都是臣妾陪您的。”
萧云漠鹰眸微眯,想到此事到底是幽妃之父苏丞相全权办理,便摆摆手,道:“今年也没不让你去,不过多加一人罢了。”
虽如此说,苏幽影到底郁愤难平,委屈地咬了咬唇,在白音的劝说下,拂袖而去。
由于萧云漠对姜九寻态度的转变,此后数日,姜九寻和绿翡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得比之前滋润了许多,主仆二人的鞭伤也已经大好。
九月初九。
这是南朝皇帝桓衍来抚恤漠北的日子。
白天萧云漠亲自出宫,将桓衍等人接入迎宾殿,入夜便设宴款待。
天微微暗时,绿翡便开始为姜九寻梳妆打扮。
“主子,这是前些日子王上赏您的翡翠蝴蝶金步摇,瞧瞧,剔透莹绿,戴上多漂亮。”
和绿翡的兴高采烈不同,姜九寻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盯着镜中自己插满珠翠的头发。
眼见着发簪步摇之类的快在脑后插成一个圆扇子了,她终于叹口气,翻了个白眼,推开绿翡,“你既喜欢这个,那便只戴这个好了,插这么多,我脖子都酸了。”
说着,便动手拔下诸多发饰。
绿翡一脸可惜地看着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首饰,不舍道:“自打入了王宫,奴才就没见过这么好的首饰,难得王上赏赐,奴才恨不得全给主子用上。”
姜九寻轻笑,抚着方才那翡翠蝴蝶金步摇,莹绿的蝴蝶在夕辉下熠熠闪光,“我看那些个首饰,都不如这一支碧绿的翡翠适合我,戴的多了,反而庸俗累赘,便只戴这一支‘绿翡’吧。”
绿翡被她逗笑,道:“主子越发爱开玩笑了,这步摇配碧玉琉璃坠最合适,奴才这就去把它找出来。”
这些时日漠北王对姜九寻不错,赏了许多东西,她的处境好了许多。但日后幽妃解除禁足,想必她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姜九寻揉了揉太阳穴,目前能指望的唯有萧云漠,她必须想办法提高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正想着,忽闻林茂在殿外通传:“寻嫔娘娘,奴才来接引您去迎宾殿。”
姜九寻秀眉微扬,正准备回话,却听绿翡已大声回道:“我们主子这就来!”
迎宾殿,是漠北王宫最为气派的宫殿。
大殿之上是一座白玉椅,椅背之上盘旋着金色独角蛟龙,金色自龙尾延伸到白玉椅身之上,端的是华贵大气。大殿的墙壁和地板俱是镀金琉璃,在灯光的照射下光泽万千。
萧云漠便端坐在蛟龙白玉椅上,左侧上首是南皇桓衍,下首是南朝的保皇将军元泰,右侧下首是一袭华服的幽妃苏幽影,其余便是漠北的重要官员。
“朕一路行来,见漠北百业兴盛,民生焕发,足见漠北王治理有方。”
姜九寻刚踏入殿内,便听到这声音,极具磁性,温润大方,听之不由心神一动。
循声望去,只见萧云漠左侧有一黑衣男子,身姿挺拔如松,肤白如玉,黑发如墨,双瞳点漆,红唇染朱,鼻若悬胆,眉若飞剑,乍看美如画卷,雌雄莫辨,细观方觉雍容贵气,明朗威严。
再看他的位置,和云锦黑衣上的五爪金龙,姜九寻立时便知,这就是今日的贵客,南皇桓衍。
未及行礼,便见萧云漠薄唇微勾,不卑不亢,回道:“南皇过誉了,孤王上任十年,呕心沥血,方使漠北有所进益,不及南皇,登基不过三年,便使南朝欣欣向荣,真叫孤王汗颜。”
桓衍长眉微挑,正欲说话,却见萧云漠指着方才入内的女子道:“这是孤王的爱妃寻嫔,还不给南朝陛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