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母阎罗想当年在江湖中也曾经有过十分响亮的名号,提起来叫很多人都怕。只因这个女人心肠狠毒,行事宵小,从来不肯讲仁义道德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只凭着她自己的喜好任性为之,不然怎么会得下这样凶狠的喝号?
但自从她嫁给金王爷后,虽然也经常习练武功,可毕竟生活优越,再不需要去临危历险,整个人也就渐渐地松弛下来,早没了当年那般的凶狠和凌厉。
龙月儿此时却正是身轻体健的好时候,加上有恨在胸,手上凶猛,粉衣母阎罗真就招架不住。只十几个照面过去,已经把粉衣母阎罗忙活得气喘吁吁,头昏眼花,应对不暇。眼看着寒光凛冽的匕首再一次刺到面前,忙退身躲闪,可脚下却已经不够利索,一跤跌翻在祭坛上。
龙月儿见了心里发出一声冷笑,猛扑向前,把手里的匕首在她的面前虚晃一下,然后分心就刺,正中粉衣母阎罗的心窝。粉衣母阎罗却不甘心就这么死,伸手紧紧地握住正往自己的胸口里刺入的匕首,反掌就给了龙月儿一拳。龙月儿缩身躲闪,同时把匕首拔出。鲜血立刻狂喷出来,把粉衣母阎罗的一张脸弄得斑驳可怖。
但这一刀并不深,没有立刻就要了粉衣母阎罗的性命。她挣扎起来,纵身就向龙月儿扑过。龙月儿倒没见过如此狰狞的嘴脸,一下子惊住。祭坛下的雨孤云见了大喝一声,把左手里的长剑抛出。龙月儿被这一声喝惊醒,翻手接住,然后转腕刺入粉衣母阎罗的腹下。这一剑刺得够深,已经从后面露出剑尖来。粉衣母阎罗挣扎两下,终于不动。龙月儿飞起一脚,将她踢得直飞出去,跌落在祭坛之下。
转身看那个金王爷,见他正缩身在那张供桌的下面瑟瑟而抖,全没了平时颐指气使的那般凶狠,才知道是个没什么胆色的。龙月儿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领子,将他从供桌下面拖出来,正在那个金贵儿的坟前。把长剑逼在他的颈下,咬牙道:“你不是要摘我的心肝祭奠你儿子吗?好,今日我便学一次你的模样,也摘下你的心肝祭奠我家被你杀死的那些冤魂。”
金王爷从前在战场上因为惯见生死伤亡,还真有几分胆色,很少有什么是他怕的。但自从封王在此,每日里养尊处优,无忧无虑这么多年;尤其随着年纪越大,早把他的那点勇猛消磨没了,只剩下贪生怕死的怯懦。听龙月儿如此说,直吓得险些尿在裤子里。但知道今日在她的手里想要保全住性命肯定是妄想,只要死的痛快些就算不错。于是哀声求道:“且看在我和你爹爹曾经出生入死的情分上,你便给我个痛快的吧,何苦再折磨我?”
这一句立刻勾引起龙月儿的伤心,让她泪湿双睫。把长剑抵在他的胸口上咬牙道:“你怎么还有脸提起我爹爹?想当年要不是我爹爹一手提拔你、重用你,你岂能有今日?可你却恩将仇报,竟然把我一家都斩尽杀绝。如今到了你被杀的时候,却如此的没用了吗?”她一边说,一边把长剑慢慢刺入金王爷的胸膛。金王爷自然不肯安分,手刨脚蹬地挣扎。龙月儿见他如此,再不犹豫,一剑刺透过去,把他钉在祭坛之上。
想要剖开他的胸膛摘取心肝,但终究还是下不了这样的狠手。只好把长剑拔出,长叹一声,向着金王爷的尸身唾一口,道:“便宜了你。”然后抬头看向下面的雨孤云。
雨孤云也正在看她,两个人劫后重逢,心里都有一番不平常的滋味。龙月儿跳下祭坛,来在雨孤云的面前,把长剑还回,笑着道:“怎么总要叫你救我性命?让我又欠下你个好大的人情。” 雨孤云笑着不语。
二人返身回到客栈,各自找寻自己的马匹,收拾好随身的东西,然后踏上归程。
一路上雨孤云都没什么话说,只是默默地照顾着龙月儿的饮食起居。龙月儿自然明白他心里所想,不禁咬牙暗恨,转着眼珠想主意。
这一日行到太原地界,二人看天色向晚,便急急地攒鞭赶路,终于在太原城门关闭之前进入城中。二人寻一家干净的客栈投宿,先吃过晚饭,然后来到客房前准备分手休息。
龙月儿在就要进门的一刹那转身向雨孤云道:“我这几日都睡不着。要不,你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我们清谈片刻。” 雨孤云听她如此邀请自己,便点头答应,随着龙月儿进了她的房间。
龙月儿唤小二沏来一壶新茶,与雨孤云把盏佐兴。二人一边饮茶,一边絮絮地说起从前的种种往事。如此一来,自然惹得二人都唏嘘不已,以为人生艰难,多起风浪,瞬息变化,叫人应变不及。
待喝到第三壶茶时,雨孤云感觉入口微甜,却也没有多想,不曾在意。可两盏饮干之后,却觉得头脑渐渐昏沉,连目光都散乱起来。他是习武之人,自然警觉,暗道一声不好,向龙月儿道:“这茶里有毒,你小心——”话没说完,已经翻身扑倒在地上。
龙月儿见他这么牵挂自己,心里好不感动。上前把雨孤云抱在怀里,低头向那张英俊的面庞上凝目片刻,轻叹一声。把他抱起,放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咬着牙来解雨孤云腰间的丝绦,为他脱去衣衫。
雨孤云一觉醒来,只觉得头大似斗,昏沉沉地不清醒。勉强睁开双眼,看桌上的烛火还在跳荡闪耀,而窗外的那一片天空还是暗黑不明。
正迷惑时,突然发觉怀里竟然有个人在,不禁吓了一跳。低头端详,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容颜,分不出到底是花盛开还是龙月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个人儿贴靠在自己身上的是滑腻的肌肤,二人中间没有寸缕相隔。
雨孤云再次醒来时见天光早已见亮。迷糊片刻才看清怀里睡着的人儿双颊潮红,正自香甜。雨孤云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过去,正是搂着花盛开酣睡之后的清晨,忍不住一阵的激动。但等到把目光凝聚起来之后才看清,自己怀里的人儿原来是龙月儿,不禁吓得啊地轻叫出来。
龙月儿被这一声惊醒,睁开眼睛看他片刻,甜甜地一笑,低低地叫一声“相公”,又把滚烫的脸庞贴在了雨孤云的胸膛上。
雨孤云此时不用如何费力地猜想就已经明白个大概,龙月儿定然是学了一把花盛开曾经在自己身上使用的诡计,昨夜邀自己谈心是假,要与自己这般是真。而那茶水里自然下了蒙汗药和春药,叫自己不能自控,和她做下这样苟且之事。
想到这里,雨孤云真是哭笑不得,不知该怪龙月儿还是该感谢她。
转念想着自己其实心里所爱的还是她,这次出家只因为一下子痛失花盛开母子二人,让自己无法释怀,才选择遁入空门来逃避痛苦的折磨。可如今却与龙月儿做下这样的事,占有了她的身体,却还叫自己如何能再去方外修行?
雨孤云本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儿,从来不肯做毁情灭意的事。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没得选择,索性张臂把龙月儿紧紧地拥入怀里。
龙月儿虽然躺得平静,其实心里却翻波涌浪,正不知道雨孤云要怎样责怪自己,煎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猛地被雨孤云紧紧地抱起,才知他终于肯接纳自己,将一颗紧张的心放下。却再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把雨孤云胸前的肌肤濡湿大片。
二人回到祁连山上清观中,见到金莲上人后,雨孤云毫不隐瞒,把这些日发生的一切都告知师父。金莲上人清修这么多年,早有登高望远的智慧,知道二人之间的情缘还没有了断,早晚得机会必然还要重续,所以听罢之后并不吃惊,只微微一笑,道:“你二人有什么打算?”
雨孤云想着既然已经如此,自己自然不能在此存身,可去往哪里呢?心里却没有计较。正犹豫,听师父金莲上人道:“数日前我接到一封书信,是那个风雷大侠黄鼎的徒儿翁九和写来的。他如今占着一座高山,专做杀富济贫的勾当,想邀你入伙。” 雨孤云听罢一惊,道:“可我——我——”
金莲上人明白他心里顾虑的,摇头道:“如今天下正乱,民不聊生。你身为男儿丈夫,自当有一番横行天下的作为才是。正所谓‘杀恶人即是善念’,却不必忧虑这个,去为天下疾苦担待些也是好的。”
雨孤云明白金莲上人在有意成全自己和龙月儿,心里好不感激。向师父磕下九个头算是拜别,然后带着龙月儿就向翁九和占据的剑阁而来。从此二人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一直到今日。
因着官府的抓捕,二人都把原来的姓名丢弃不用。雨孤云便唤着自己的道号玉尘子;龙月儿也把名字改作映山红。两个人和翁九和结拜之后,便帮衬着在这一带行侠仗义,闯下了好大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