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寒烟大睁着眼,显然没听懂萧风指的是什么。
萧风迟疑了一下,神情有几丝犹豫。未久,他呵呵一笑,说:“也没什么,我只想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这些人是循着你身上的能量追踪过来的,既然能来一波,那再来个三五次也不是问题。你伤还没好,传送项坠里还有些能量。我送你一程吧。”
“噢,好。”听了萧风的解释,寒烟温顺地应了一句,也不深究萧风的异常。
荒原之上生命迹象稀少,平日里难能见到野猪灰狼等大型动物,连草鼠和兔子都很少有。一眼能看到的,只有天空中的赤炎鹫,这些体型庞大的鸟翅展三米,赤眼铁喙,一双利爪裂石开金。
但它们却是食腐的,它们像鬼火一样在天空移动,暗色双眼在千米外即可发现一只穴鼠冒出地面的瞬间。天赋的敏锐感知和强有力的攻击,荒原兔难逃它们魔爪,荒原灰狐和魔狼都对它们有所畏惧,甚至落单的佣兵都有可能被从天而降的巨鹫啄瞎双目惨遭分食。
但它们更爱腐食,死亡三天以内微微腐败的肉食是它们的最爱,食腐的鹫鸟毫无秩序可言,每当这时它们的铁爪钢喙才真正发挥作用。一场混点后被分食的尸体连一块骨头都不会剩下,而在争斗中受伤死去的赤炎鹫亦不会浪费。
三天后,当冷飞赶到多卡一行人遇难的地方时,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赤炎鹫可以消化最坚硬的骨头,甚至小片的盔甲和铁制品都能被它们当作食物。而剩下的,无论破碎的织物还是各式武士,早就被荒原独有的噬金甲虫分食嚼碎没了踪影。实在无法被吞食的魔法物品,也被这些甲虫拖回了巢穴,至于作用,大概只有它们自己知道了。
冷飞一眼就看出有人在这里呆过,而且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可战斗的过程却是极其短暂。身为杀手,冷静让盲目无所立足,在仔细分析了场中残迹分布后,再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鹫群,一道灰影径直向南追去。
天空中的尸鹫群让萧风分外恼火,自从击杀一丛教廷中人后它们再没散过,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迹象。可赤炎鹫在几千米的高空,无论下方有何动静,只要没有尸食,没有一头鹫鸟下落。
半个多月了,头顶上总有一群黑压压的尸鹫,这让人颇为恼火。它们有一种奇特的感知方式,即使用魔法隐蔽自己也甩不掉它们,可它们所处的位置斗气魔法全然失去作用,想驱散也是有心无力。
几天之后,黑兰帝国边境,三人都站定,好像屹立千年的石头永远不会倒下。最后还是寒烟先转过了身,有些凄凉地说:“再见了,我不会忘了你们的。”
“等等,你忘这个。”萧风把黑色项坠扔了过去,而后者则是一脸惊讶。
“你竟然把它给我?你们不要了吗?”听到寒烟的话,萧风潇洒一笑,退后几步和霜阳站齐,说:“两个男人在一起能解决世上大部分事,而女士就柔弱一些了,我不希望你受到太多伤害,拿着吧。”
寒烟想说些什么,但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塞上了,怎么也说不出来。从一开始她便完全没有资本谈条件,几乎一切都是霜阳的放任,萧风的谦让,还有她的不依不饶。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或许因为有利可图,她一直没放弃黑色项坠的争抢,甚至还要挟两人。
可她知道这只是自己安慰罢了,如果萧风二人稍有歹意,她的下场可想而知,对于争回项坠,她其实没抱任何希望的。
可是萧风居然把融合后的项坠送给了她,这已经不是大方不大方的问题了,两人正被追杀,这串不起眼的小东西就代表着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和生命,可以说两人是把自己的半条命送了出去。
即使双方都没有紧迫的事,这种神器也不是随随便便能送人的:无视世界一切禁制随心传送的魔法器,放眼整个大陆,就算圣阶也会为之疯狂。
寒烟越是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最后慢慢变为震惊和质疑,再后来就成了凌乱,然后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暖暖的甜意。
两串项坠浑然天成,结合到一起后看不到一点突兀,黑色玻璃质晶石完美的契合到了一起,让里面的颜色更幽深,能量也更纯正了。两颗果仁大小的能量核缩成了米粒大小,不停的飞旋着、碰撞着,散发出一股股的能量,然后被存储在黑色玻璃晶石内。寒烟有些迷醉的看着,似是无意地问:“好漂亮,它有名字吗?”
“名字?你用了它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它的名字,我就更不知道了。”萧风说:“以前它肯定有名字的,这么多年后肯定早就遗失了。不如我们给他取个,就叫它莫邪吧,莫邪莫邪,戴上它,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百邪难侵。”
寒烟心中一荡,登时脸颊涌上两抹绯红,显得娇俏可人:“嗯,好!谢谢你,也谢谢你大哥,……我们,再见了……”
寒烟就要开始吟唱莫邪项坠的咒语了,萧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出一颗实质的冰焰珠,对寒烟说:“这颗冰焰珠里面封存了不少的冰焰,你放心,它只是纯粹的能量,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如果慢慢炼化它的话,你的伤情能更好的巩固,力量暂时会有小幅度的增加。如果遇到危险,用它配合你的冰寒烟雾它能发挥出不少的伤害。”
寒烟的脸更红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萧风抓了抓头,又耸了耸肩,才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寒烟从萧风手里一把抢过冰焰珠,远远地跑开了。萧风看着寒烟一口气跑出上百米才停下,默默的发动传送魔法,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失意。似乎有一尾鱼溜进他的心,画了几道涟漪又不见了。
魔法阵已经完成,寒烟的身影开始虚幻,萧风叹了一口气,挥手向她告别。而寒烟却含笑如月,慢慢抬起一只手放到自己眉心,好像最虔诚的信徒。时光静寂了一秒,凝脂洗玉般的手指慢慢下划,落到紧抿的唇上,飞快做了亲吻的动作。
时光如同定格,萧风思维睿智,反应机敏,却一时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魔法阵已经开始发动,寒烟的身体从脚部开始渐渐化成星星光点,消失在空气中,而萧风看到她做的最后把手落到胸口,五指向内,微微收紧。
“她那是什么意思?告诉我核的用法吗?可我不是魔族啊。”萧风轻声疑问道。
“兄弟,你最行的行为很反常。”不知什么霜阳走了过来。
萧风抬起头,似乎是笑了一下:“大哥,你说的对,我们应该留下它的,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把它给了她。”
“兄弟,那件东西不重要。你身体的情况你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她知道了这么多,你却放她走了,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就算不杀她也要留些后手吧。”
萧风这次真的苦笑出声:“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就是狠不下心来。在她身上我总能感觉到一种特别的气息,很熟悉,有一种亲切,那是被我遗忘的东西。对不起,大哥,我做不到!”
“那个亡灵法师让我们找的是她没错了,但他让我们找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是魔族公主!是要我们杀了她吗?”
“不!不会!!不是这样的!!!”萧风立刻否定。
霜阳悠然道:“兄弟,你喜欢上她了。”
萧风立刻阴沉下来,霜阳的话很轻,很随意,却在他心中却掀起惊天狂澜,拍在心壁,痛得无法忍受。
“不可能!”
“兄弟,喜欢一个人要勇敢。”霜阳犹不知趣。
夜空中响起一道炸雷:“够了!!!”
是萧风在吼,随即他便觉得自己冲动了,霜阳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抱歉的看了一眼霜阳,紧走几步逃避开来。
霜阳没再说什么,大步大步的跟了过去,和萧风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夜了,篝火和烤肉!魔法火焰和几十斤的烤肉让这顿大餐看起来分外单调且精豪,如果能来两大坛酒,气氛立刻就被点燃。可是声音默默的,萧风和霜阳都闷头啃着烤肉,谁也没有
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与冷飞一战已有半月,半月中他们一味向西行进,每天所做的只是走路或者奔行,只要偶尔补充一点水即可。食物,对于能力者而言早具备了另一种意义,普通的粮材或肉食在他们口中彻底失去了味道,只有魔兽的血肉才能让他们吃饱,感觉到有力气。
但今天不同,半个月一次的食物补充萧风罕见的吃掉了大半,却倍感疲乏。寒烟的离去似乎带有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让心中暖暖流动的水流再次冰凝。
时光坠落,到处是鲜红的东西,极冷的温度让它们为之凝固,同时将流落其中的哀伤与愤怒束缚。这是一处大厅,四处弥漫的尘土让宽敞的厅堂里略显狭小,不时的剧响和**交奏出不属于这里的凌乱与血腥。
“我记得了,这是雪原。”萧风刚刚这么想,突然一股寒流袭来,无可抵挡的寒气瞬间侵入他的骨髓,他几乎被冻僵。
身体被死死限制,但他的感知却无限扩大。刹那,一道凄决哀婉的声音冲面而来:我的血,我的灵,我以水之圣名呼唤你的苏醒,我以我全部生命换取你最强大的意志,血灵咒——水缚!
“铃儿不要!”
萧风猛然惊醒,他发现自己又做那个梦了。自雪原出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梦到,但像今天这么真切还是第一遭。萧风昏昏沉沉,头痛欲裂,他想缓解一下头部的痛梦,可抬到一半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的手,一片血红。萧风惊愕抬头,看到天空中弯月如钩,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凝沉的月光洒落,天地间尽是一片惊人赤红。萧风的头更痛了。
他继续刚才的动作,勉强揉了揉头,自语道:“铃儿,你肯定在怪我了。复仇时,我没有一天想起你,那是因为不敢!可是现在,呵呵,真正的仇人我却放过了,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要去找什么?我是不是离你越来越远了……”
夜无声,月无言,萧风只觉心里失去了一块东西,多出一道伤口。血从中汩汩而出,将天地涤成一片赤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