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不信命的人,因为命运太过虚无缥缈,无法掌握在手里,而缘分,也不过是文人雅士杜撰出来的东西,让哀男怨女花前月下,感慨命运之凄凉。
其实,若不能在一起,只是他们没有去争取,或没有把握好。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若是从一开始,就走上对的路,那么一切都会不同。
所以当我再在不该遇见他的地方遇见他后,缘分这种东西在我心里变得微妙起来。
那么,或许有一天,我也能再次遇见另一个男人。
下午开完会后,我父亲要我回主家参加一个宴会,要将我介绍给父亲的亲朋好友及政客名流、宏商巨贾。
对于这种宴会,我并不喜欢,但却又不能不参加。
生活其实是矛盾的,而我们必须要生活在各种矛盾之中,求一安身立命之所。
我并没有穿父亲令人送来的黑色晚礼服,我还年轻,穿上那套晚礼服会让我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去专卖店买了件比较简单干净的礼服,又去理发店做了个头发,我才回到主家,占地数里的郊外别墅。
车一路驶进去,停在了楼下,我先上二楼,见了奶奶与爷爷。
奶奶与爷爷是很保守的人,深埋在他们骨血里的重男轻女的观念一直是我与他们之间交流的阻碍,但我并不在意,我自由自在惯了,除了外婆,谁的感觉我都不在乎。
同他们问了声好,然后再和他们闲聊了会儿,我就被父亲叫下了楼。
镂花藤草阶梯蜿蜒曲折,我扶着栏杆,缓步迈下,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
素白的长裙下摆微微隆起,有点波浪的感觉,上面点缀了几朵颜色极淡的兰花。裙子是吊带式的,一边的吊带同裙子下摆一样,缀着一朵绽放的异常美丽动人的兰花。而右手上的手链紧紧贴在白皙的柔荑之上,越发衬得手链晶莹剔透,眼尖的内行人则发现,这手链价值不菲。
我在众人的目光中坦然自若的走到父亲身边,揽住父亲的手,低声喊了句:“爸。”
刘昌龚点了点头,随即带我四处走动,将我介绍给大家。
我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温和的微笑着,当父亲将我介绍给别人的时候,我也会很友善的与对方握手,这等的应酬我已经是练得如鱼得水,顺溜得很。
大半小时过去了,我巧笑吟吟,游刃有余的与众人攀谈着。
只见不远处走来四人,父亲眼角瞥见,远远举起手中高脚玻璃杯,熟稔的说道:“秦董事长 ,很高兴你能来。”
“刘董事长的邀请,我怎能不来?”秦玉华反问道,随即上前与刘昌龚热情的握手。
“秦董事长,这是我女儿刘颖。”两人分开, 刘昌龚将玻璃杯放到一边侍者的托盘上,右手覆上我挽住他手臂的手背,拍了两下,然后才跟秦玉华说道,“乖女儿,这是秦玉华秦伯伯,华盛的董事长。”
“秦董事长,很高兴认识你。”我客气的笑道,也伸出手与秦玉华相握。
秦玉华善意的笑了笑,然后转头看着身后的三人,对我父亲说道:“刘董事长,刘总经理,这是我的妻子苏兰、女儿秦艳以及女婿郑霆。”
父亲高兴地与他们握手,所以忽略了我眼中一闪而逝的黯淡。
但那也只有一瞬而已,随即我便扬起唇角,伸出手来轻声笑道:“很高兴认识你们,秦小姐,郑先生。”
秦艳冷冷的瞪着我,疏离的伸出手来和我相握,我似未发觉,仍是仪态端庄的笑着。
郑霆有点呆愣的看着我,我伸出的手久久只在半空中,在几次呼唤都不得所果之下,我悻悻的收回手。
秦艳颇为恼怒的用手肘向后捅了郑霆一下,郑霆才回过神来,但目光仍然投在我身上。
我大方得体的回之一笑,然后便随着父亲离开。
即时离得远了,我依旧能感觉到被人胁迫盯着的灼热感,但也不在乎,他人若愿意盯着,又关自己何事?
兀长的半个小时又在游走中渡过,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揽住父亲,代替了我的位置。
我也懒得掺和,便自觉的离去了。
夜色渐浓,月华的光辉散落下来,我侧身倚靠在天台处的栏杆上,仰望着深邃的夜空,嘴角不知觉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并没有回头也能猜出来者何人。
除了他,我从未如此恨过谁。
但没有想到的是,再重逢时,我却已没有了那时的愤恨。
也许只有不爱了,一切才能那么风轻云淡。
“小颖……”兀长的一声叹息在身后落幕,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将要搭上我肩膀的时候停顿下来,许久之后,才无力的垂下,搁在自己大腿旁。
毕竟不同了,什么也不同了。
“郑先生有何事?”我转过身来,礼貌的问道。
郑霆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郑先生与秦小姐的订婚典礼我未能到场,实在很抱歉。”我一如往常的恬静微笑着说道,“这样吧,待改日有空,我做庄,请你们吃餐饭。”
我的大方得体显然让郑霆惊呆,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答道:“这点小事有劳刘小姐挂怀了,其实我与艳儿并不介意,刘小姐实不必如此破费。”
“生意上的朋友,到底是要笼络些。万一等哪天我刘氏企业不济,需要援助之时,也好多个求助对象。”我半开玩笑道,并不在意郑霆已然变得苍白的脸色。
“刘小姐哪里话,是我华盛需要飞宏资助才是。”郑霆无话可说,久久只能憋出那么一句。
我以笑回之,随即转身看向天台外,不再看郑霆一眼。
许是见我一副疏离样,郑霆无奈的转身离开,什么话都没有说道,连最基本的礼貌也忘记了。
父亲的手下范庆英见郑霆走远,才走上来低声询问道:“董事长要属下过来问候一句。”
“没事,只不过与郑先生聊了两句而已。”我低垂下眉眼,嘴角却是无法抑制地上扬,看得范庆英一脸莫名其妙。
其实我也只是突然觉得好笑而已,没有什么原由,只要自己快乐就好。
所以,宴会还未结束,我却已经先逃了出来,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如果不算后面远远跟着的范庆英几人的话。
无数的招牌在我眼前掠过,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但都不是我想去的。
不走走到了哪里,我停下脚步来,看着透明玻璃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一时玩兴即起,竟对着镜子做起鬼脸来。
小时将同桌凳子悄悄搬走时的顽皮、从树上摔下来时的倔强、领养小狗时的兴奋、与奶奶仰望星空时的恬静、被父母疏忽时的落寞、独自一人时的孤僻以及那一年分手时的悲伤……
一点一滴浮现在心头,一滴眼泪不自觉的滑落下来,流过脸颊,润湿了我的唇瓣。
忽然觉得眼前人影晃动,我缓缓抬起头来,一人站立在我面前。
我有点慌乱的看着对方,只见那人肌肤白皙如雪,似乎从未经过烈日的洗礼,而那健硕高挺的身体曲线在一身时尚的服饰下显得格外的高挑修长。被梳理得整齐有致的乌黑发丝乖顺地服贴在他的额鬓上,一双瞳眸清澈而明亮的眼睛镶在略带点野性气息的俊帅容颜上,显得格外的诱惑。
若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我只能说,这个男人适合去当大众明星。
那个男人挑眉看着我,清澈的眼瞳里满是戏谑。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四周环视着,白皙的手掌抵在透明的玻璃上,五指纤细修长,有点骨节分明,与电视里弹奏乐曲的钢琴家的手极像。
只见另一只手掌附了上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与我的紧紧贴和在一起。
那个男子的手掌稍长,比我的长出了一节,但仔细看去,却比我的还要纤细白皙。
心里忽然暖暖的,似乎手掌的温度能通过玻璃源源传过来般,我细长的睫毛缓缓颤动着,抬起来,落入另一双眼眸之中。
若人的一生有无数次遇见,那么终会有那么一次,在见面的刹那,单凭心里一时的悸动,就意识到,他对你最特殊的存在。
而接下来,你只需牢牢得抓紧这个机会,不要让它流失,乃至于后悔终生。
所以我走了进去,旋转门在我身后不停转动着,将方才的一切湮没。
这是一家品牌服装店,里面的衣服满目琳琅,衣饰华美,看来都价值不菲。
方才那男人被一名穿的极为暴露的女人叫了过去,让男人不断的摆POSS,一时间闪光灯不断的闪耀着。
我在服装店里闲逛着,挑选着衣服,不时还拿裙子对着镜子在身上比划着,然后在镜子里看见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明显也在关注着我,嘴角不时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时候我也回之一笑,不管那个男人看不看得见。
等那个男人做完模特后,我便拿着挑好的衣服去柜台去结账,莫约有七、八套,不多,但我半个月的工资就都搭这上了。
那个***在门口等我,我使了个眼神示意保镖将衣服拿回去后,便跟了出去。
我站在那个男人的旁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他握住了手,拉着往前走了。
我并没有挣扎,反倒觉得有趣,想看他会带我去什么地方。
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坏人。当然,他若想做什么坏事,也断然不会成功。
穿街走巷的走了许久,我才按捺不住的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人好笑的停下脚步,含笑与我对视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牛郎。”
我疑惑的偏过头来,还不明白那个男人讲了什么。
“我的名字,牛郎。”那个男人再重复了一遍,有点苦笑不得的感觉。
霎时,我明白了过来,一朵红云飞上颊侧,不好意思的垂着头。
那个男人揉了揉我的头发,宠溺的问道:“为了公平起见,你也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我狡黠的笑了下,挣开那个男人的手,后退两步仰视着他,轻声笑道:“织女,爱慕牛郎的织女。”
那个男人依旧温和的笑着,眼底的光芒暗晦莫名,似乎是在感慨,也似乎是在眷恋。
我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个男人轻笑道:“再不走,天就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