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禾跃上西区高台,却见高台上盘踞着混沌,其身似犬,毛长点地,赤如丹火,四足双翼,有足无爪,有目不明,浑墩不动,满是戏谑的咬着自己肥胖的尾巴,咧着血口,嗤嗤傻笑。
旁边吸魂柱上钉着一个银发苍苍的老人家,血迹顺着嘴角慢慢滴洒下来,血液中隐约渗透着神界的灵气。
枢禾眉头紧锁,杀气顿生,紫极剑一出,坑铿然錾断铁链,身影闪现,已然抱起那人,转而回到安全区域。
陈妍等人跟了上来,疑惑的看着煞气腾起的枢禾。
突然一个撕心的声音传来,枢禾心中一颤,眸中的煞气毅然沉积下来。原来倾禾始终心系蓝儿安危,只是嘴硬心软,终究该是跟了过来。
“奶奶?!”倾禾明眸之中滚落不尽的泪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切都会变得这么残忍。齐肩的短发,随着她跑动的弧度,颤抖着。她伤心欲绝的从枢禾怀中抢过奶奶,紧紧的抱着,生怕一松开手,奶奶就会永远消失。
“小禾?”奶奶颤巍巍的声音弱弱的传来,一阵绿光瞬间散发,倾禾只觉得眼前一亮,逼得她睁不开眼睛。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奶奶那银白色的发丝逐渐恢复黑色,长的像倾斜的瀑布。苍老的脸瞬间恢复年轻模样,暗红色的眉毛,额间朱砂赤焰,绿色的眼眸,坚挺的鼻子,樱桃般红嫩的朱唇。
倾禾脑海一片紊乱,似乎在一个红色蒲公英轻飏的地方,有那么一个绿衣女子,一本正经的告诉自己,“三界之中什么都要的,就是矜持要不得,不论做什么东西,一定要厚颜无耻,才能天下无敌。”
倾禾朱唇颤颤,翕合良久终于唤了出口,“圣姑姐姐……”
在场的人并不讶异,或多或少,他们都知道倾禾的身份,这天地间唯一的神族。
“小禾。我……快不行了。元神一直。。在消失。。”圣姑虚弱的咳嗽着,握住倾禾的手却久久没有松开。
“吸魂柱?!”枢禾忿恨的祭出紫极剑,顷刻间,吸魂柱倒塌,空中浮现冥色的幻想,“哈哈哈,这个世界即将由我主宰!”
枢禾一剑劈开幻想,一剑又一剑,随着倾禾眼中活力的逐渐消失,他每一剑劈下去的力道加大。
“圣姑姐姐……”倾禾一直迷茫的呢喃着,额际的莲印浮浮沉沉,“奶奶……圣姑姐姐……”
“小禾。”圣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子,臻首贴着倾禾的耳边,呢喃,“小禾。我再也不能照顾你了。女娲石的能量很……很好,你很是……健康,可是我,看不到。。你穿上嫁裳……看不到蓝儿长大……我只求你一件事,这天上地下,只有枢禾是你最要守护的人,他……他是你这一生这一世都不能够辜负的……”她的目光越来越远,一时恍惚中,似乎回到了那个清晨,中皇山顶峰,蒲公英如雨落般倾洒,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安,那丫头已然下山那么久,却杳无音讯,当真不让人省心。身后传了轻细的脚步声,她略是诧异的抬头,这中皇山除去神族,自然无人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进来。眼前的少年手持紫极剑,目光郁沉,身上的气息仿佛与这神山自成一体。
“青华帝君。”
“……”
圣姑忽然凝视着他持剑的手腕,若隐若现的青莲,那是她亲手烙下的标识,除非灵魂消散,否则永不消失。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般绝世的人,眉宇间熟悉的气质,诉说着他就是当年那个十岁的孩子。
圣姑轻颤的上前,轻声呢喃,“你,还活着?枢禾……”
枢禾凄凉一笑,“不过生亦死,死亦生罢了。”
圣姑豁然大笑,满满的欢愉,“小禾那丫头,终于不会再孤单了。”
枢禾惨淡的唇咧开心碎的弧度,颤颤的将手中的玉衡交给圣姑。圣姑面色凝重的接过,“吸魂之玉?丫头她……”
顷刻间她不再说话,玉衡中熟悉的魂魄已然昭示一切。只是她无法相信,神族拥有不死之身!怎么会?!
枢禾悠悠的开口,他和小七之间的一切在中皇山之上慢慢回荡,随着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一点一点的诉说着。
良久,圣姑轻声叹息,那个傻丫头竟然以十四万年的修为换取卑贱的仙体,为了枢禾竟是遭受可那么大的罪过。因果相报,有多大的因,必要有相应的果来偿还。
她转身走向山去,“女娲石只有一颗,即便启动失却之阵,也只能重生一人。小禾与你们的孩子之间……”
“我只要倾禾活着。”枢禾眼神坚定,竟没有丝毫的犹豫。
“如是。便由你护法,须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方可离去。”圣姑绿色的眸子洋溢着些许氤氲,她无法结束任何有神族血液的人,但是她只要倾禾活着。
时辰到,神印洞门翩然打开,圣姑银白的头发在黑暗之中尤为夺目,她手中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我的修为只能令小禾恢复到五岁的模样,至于那时候你和神姬赤莲所施的禁印之术,我始终无法破解。”
枢禾接过倾禾,嘴角噙着温暖的笑,深深的凝视着倾禾熟睡的脸颊,额际那夺赤红的莲花依旧耀眼。这孩子继承着母亲赤莲所有的神力,却是这般任性。他手掌焕发着紫色的光芒,转而覆在倾禾额间,直到莲印消失。他轻轻的吻了倾禾的额间,那样光滑的肌肤,“我只想让她无忧的活着,不为神,不为仙,只是单纯的为自己活着。”
圣姑心底的笑意跃上眼,她想好好的抱着眼前那两个苦命的孩子,来自身体深处的崩塌,她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倾禾肩膀一沉,泪眼婆娑,撕心力竭,“不————”
倾禾紧紧地抱着她,却阻止不了圣姑光影散尽,魂飞魄散的命运,那慢慢消散的魂魄,围绕着倾禾,围绕着枢禾,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