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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归……”

“啪!”又一把掌,小白双颊红通通一片,全是紫色青色的指痕。

随后几天,无数密密麻麻的针线硬生生插进他头部各个角落,连着一条条细细的电线,鲜血染红了整个实验室的床位,一滴滴滑落下去,溅起一层层血色水花……

“哧”,又一阵高压电击而过,似乎脑里的记忆正一层层被撕去……直到撕碎,撕没。

夜半。

一个个孤独的身影,默默坐在码头附近的石凳上,微弱的红点中缭绕着一圈圈烟雾,又抽完一支……天静了。

人未歇。不远处,水幕璀璨,流光溢彩。歌舞升平,夜夜笙箫。通过一道长长的下坡水路,便能直达海中央。那里,新起的海底城市广场正在试营业,各大门店门户大开。从水下一层直抵水下三层,长廊回转,火树银花,美伦美焕。水陆交接,盛世繁华。

“哥,明儿就不来啦。”说话间,阿茶背起了渔具,步履沉重地走了。

“该回去啦,娃儿也快回来了,”老伴阿琴收拾好水箱,脱掉雨靴,一步三回头走了。

“啊民,反正也赚不了多少钱,该放手就放手吧,唉!走喽”旁边阿成阿松兄弟俩从泥泞的海水中艰难爬了上来,两个人抖落了腿上的泥渣,便急急回去了。

夜幕将至。啊民长长叹了一口气,理了理灰白头发之后,便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了。家里的拆迁同意书近日被已经成年的儿子签了,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了。

次日,那一带海田全部被推毁,在那之下盖起了海底广场。

“妈,晚上我就不回住了,前天面试通过了……”灯光下,小希胡乱扒拉几口,便开始收拾他的行李,看样子准备独立门户了。

“阿南他们呢,也跟你一起租吗?”母亲连忙往他碗里多舔了一勺饭,”在外面也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啊……”

收拾差不多了,小希朝父亲那望去,征求似地看了一会儿,他希望能得到爸爸的半句鼓励。但阿民一脸冷酷,只顾埋头吃着。

“爸,我走了。”

大学毕业了,唯一的儿子也早早懂事,要出去闯荡了。家里静悄悄的,一对半老夫妻闲着没事,便小心翼翼打开,年轻时从老家带过来的行囊。里面有好多宝贝,老家闹元宵用的红旗,朝拜观音用的莲花金,几张泛黄的平安符,一堆交缠在一起的线头……

“民叔,你还好吗”邻居兼亲戚的小南站在窗外,大声喊道。

这声音嘹亮清脆,要是在当年,准是唱主角的料。啊民坐在门口,听着这声音,心里又荡起涟漪,最近老了,总时不时回忆起许多年前的往事。

“阿南你怎么回来了,小希怎么样?”阿民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随口问道。小希之前离开时有提到会跟小南一起租房子住……想来也过去一个多月了。只是自己一向板着脸装威严,害得儿子一直跟自己不太亲近。阿民在心里暗暗想道,改天儿子回来,自己得变出好脸色了。

“哦,你们不知道吗?小希他好久都没跟我们一起住了呢……要迟到了,走喽”随后一阵摩托车轰鸣声。

阿民怔住了。

夜深。小希满意地合上电脑,今天下午去面试,报社编辑对自己十分看好,不到半小时就签约了。这时,手机屏幕上亮了:出来玩,老猫酒吧。发信人是阿南。小希嘴角微微上扬,一番收拾便出门了。

老猫酒吧就隔着一条街,不一会儿小希便寻到了。里面光线暗淡,一位过气了的歌手正在低吟浅唱着。阿南一旁围坐了好几个年轻女孩,正在聊天谈笑着。

见到小希,那几位美女马上眼睛亮了起来。相对阿南的魁梧强壮而言,来者身材纤细,五官立体,更合她们的审美观。

阿南跟小希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大学也是同一个学校,选择的工作地点也靠近。故两个人的生活交叉点很多。阿南性格外向开朗,很容易结交新朋友。这几个年轻女孩是前阵子坐路车无意中认识的,相谈甚欢,便经常约出来一起喝酒聊天。今晚正好趁小希签约了,便喊他一起出来玩。

“你一个人住可以吗?”阿南关切地问道。毕业前一个月,几个同学为了方便面试,便一同在市区租了套房子。但隔没几天,小希便单独搬出去,他面试的那几家报社比较远,他得找个相对近的处所。

“嗯”,小希腼腆的点了头,在一堆美女面前他有点慌。

那几位美女见此,哈哈大笑起来。几个年轻人无话不谈,那几位年轻美女眼角全是暧昧,阿南看得明白,只是小希还懵懂不清。

接下来只要有时间,小希便被频频单独约出饮酒逛街。他难得发现,自己居然这么有女生缘,也乐在其中。

一个晚上,饮了数杯后,小希感到头晕,想是近日工作太累,便准备起身先行一步。

“等下啊,大作家,我这边有张贺卡,能不能帮忙看下呢。”黄忆柳轻轻从包里取出一张白纸,”大作家是我们的偶像,要是能签上您的名字,那就太赏脸啦!”

小希目前在出版社做个小记者。突然被一口一口大作家叫着,这会好几位美女正仰慕地望着自己,一时虚荣心作怪,便看也不看,大笔一挥,签好名字递了回去。

“爽快!”那几位美女顿时爆出欢笑声。

过了几天,家里的海田被征用了。同意书上,签名者是小希。

傍晚。一家餐馆里,两个人对坐在一起吃饭。这是他们工作一个月后第一次聚餐,上一次酒吧喝酒还是在几周前。

“阿南,我好后悔啊,”小希冷冷看着桌前的食物,一点食欲都没有。”要不是我贪杯,家里的海田也许就不会被……阿爸阿妈还能去做他们爱做的活儿。”他越说头越低。

“唉,怪不得你,”阿南也是甚为后悔,不该随便认识几位美女,谁知她们都是幕后大老板派来的,专门引诱他们上钩,骗签同意书,用以征用海田。

“我那天走的时候,看阿爸一脸悲痛,我就……”小希喃喃道,眼里含着泪花。

“过去了……还能如何。”阿南听闻此,也想起了家中的阿爸,由于失去了生活来源,邻里几家都过得甚是拮据。

两个兄弟俩一阵唏嘘,不欢而散。

阿民怔住的时候,恰好客厅电话铃声大响。他心中一阵大喜,正在寻思小希,他就来电话啦!他飞过去抓起话筒,“小希!”

……

突然,电话摔落在地。阿民身上震动了一下,退后一步,沉沉瘫倒在地上。

半个小时后,一具冰冷刺骨的尸体送到家门口,小希被抬回来了,他服毒自尽了。

一声声犀利无比的哭声,划破长空,震破心魂。阿民夫妇接受不了,邻里八方也跟着哭天喊地起来,小希是百家长子呢!他从小就聪颖好学,长相又斯文,心地纯净善良,可讨大伙爱怜呢。

刑事局办公室。

“海底城市广场今早突然冒出几具尸体。广场门外躺着一具男尸,里面几具皆是女尸。每一具女尸头上都盖着一块这样的,”连翘点开桌面影像:鲜红秀丽的红盖头。看那画面,甚是诡异。

今天林队不在,故通知事宜都交由连翘负责。

“那今天就昊然和……”按惯例,一向派两名队员出勤。连翘犹豫着,他望去,小白刚刚被组织惩治过,此时正一脸落寞忧郁。哲沫最近一直感冒发烧,还晕乎乎着。

“那就小白去吧!”他抿嘴低下头去,”要是石勇和若兮在就好了!”

海底广场刚刚盖好,一切都透着新奇设计。小白怔怔望着那立于海浪中的拱门,犹如长虹出水一般,仰视着万里晴空。四周水帘摇曳,甩出各色水花,弥漫着重重水雾,现出亦真亦幻之境。他想起了王氏和何夫人一起商讨建海底广场……该死,思绪似乎一飘进过往,大脑就痛得受不了,碎碎散散的记忆,很多事很多人,依稀记得,又全忘了,这大概就是电击洗脑的厉害之处吧。

在广场入口,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具男子的尸体,他俯面趴在地上。地方法医尚未赶来,小白慢慢蹲下去,细细看着那尸体。应该是被凶手从背后偷袭,脖子上的勒痕明显后颈处比较浅,前颈比较深。信息查明,该死者是一名大学毕业不久,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名唤仁南。

“这么魁梧高大的人,会被人偷袭,”说明要么凶手更强壮,要么就是熟人。昊然喃喃道。

里面躺着的几具女尸,死亡时间更早,死亡时间都不一样。根据这尸斑程度,有的死于数天前,有的死于一天前。小白暗暗思忖道。这几名死者信息都显示,生前在……白氏集团上班。小白不由吃了一大惊。

由于海底广场刚刚新建不久,附近监控系统还未布置好,没法查到凶手的踪迹。二人思忖良久,决定先从受害者家庭和工作地点查起。

正在此时,后面匆匆赶来一些警员们,各个神情古怪,好像见鬼了一般。

昊然随即上前交流,一番询问问,才得知,这几位女死者居住的小区门口陆陆续续都收到了类似的快递包裹:没有寄件人。包裹里都是各种面无表情的提线木偶,乍看之下,几分惊悚。

小白低头细看着这些木偶,从衣服化妆来看,这些木偶饰演的分别是”生”“旦””净””丑”,应该是舞台演出所用。

提线木偶在中国各地都流行甚远,一般多为祈福祭灵。小白暗自思量道,这些木偶突然出现在受害者家里,是要暗示些什么呢?

正在他们低头一阵忙碌时,几位着装高贵得体的公子哥们极速往这边赶来。虽然已经划定警戒线,他们仍要继续往里挤,这一阵闹哄哄,马上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小白无意中回头望去,何子中正心急火燎地站在不远处,旁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有几分眼熟……

“白公子难得一见啊,”刑侦队长满脸笑容朝那几位公子哥走去,白氏集团向来大手笔慈善捐助,尤其在警力培训警校创建方面格外慷慨,堪称警界的财神爷爷。队长深谙此道,他赶紧一路小跑过去迎接。

“啊!”小白忍不住惊叹一声,他的心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在胸膛里迅速跳跃着。”白墨尘来了?!!”他连忙将罩衫上的帽子拉起,遮住半边脸。

“阿民,要保重啊!”阿茶自小和阿民,阿成,阿松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早年还没搬到香港时,四个人来自内陆同一个村,在同一个部队当过兵,后面退役了各自安生。

阿茶退役后就随亲戚来到香港,以拉货跑腿营生。随着现代快递行业的全自动化,社会已经不需要他这种的人力快递员了。后面便靠着种海田,勉强养饱一家几口。儿子阿南自小懂事,总利用假期打零工补贴家用。

阿民回到老家,操起了海鲜养殖的生意。他祖上还颇有艺术气息,出过好几位大作家,戏剧家,唯独到他这一辈,除了保留一点父亲留下来的文青作品和爷爷唱戏用的家什儿,各种文艺细胞早都荡然无存了。幸好唯一的儿子小希天资聪慧,也许能够保住”艺术之家”的门楣。为了能够让儿子得到更好的艺术教育,他特意从内陆搬家到香港。

阿成和阿松是亲兄弟俩,跟阿民算是远房亲戚。两个人打了一辈子光棍,退役后什么工作都干过,无奈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薪酬待遇,便一同赶来香港碰碰运气。他们原来指望找个高大上的公司上班,年入千万,坐拥豪宅。但无奈,现实太骨感了。至今还只能依靠亲戚朋友的扶持勉强生活着。

此时见阿民夫妇哭得撕心裂肺,大家一番心痛,连忙宽慰着。

为了查明小希的死因,阿民这些天都没闲着。每次从外面回来,他的脸色就更凝重一层,许是接受不了儿子好端端的,突然得了抑郁症,吞下毒药自杀,他变得几分痴傻,经常一个人盯着白墙发呆落泪又突然大笑。邻居们看着这一幕幕,纷纷摇头叹息着。

“阿南也死了”,阿琴抱着两个孩子生前的合影,不停抹拭着眼泪,前阵子才走了小希,这两天突然又死了阿南,天要塌下来了。她不停念叨着,流泪着……

小白此时站在村口前。刚刚不久之前,海底广场的几大股东们,包括何氏白氏财团们,个个主动配合警方调查,毕竟在自己营业的场所里闹出这么大的案子,他们心里都凉凉。小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知如何直面白墨尘,这位与他在血缘上算是半个亲弟弟,便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去。与高大上的人物交流,他更喜欢来到普通人的生活里。

村内隐约传出阵阵哭声,想必是阿南一家正在抱头痛哭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免让人心酸。小白长叹一口气,便抬脚往那家里去。

身边的几位警员们耐心地解释完来意之后,阿茶倒也爽快,痛定思痛,得尽快查出杀害阿南的凶手。在一番详细问询之后,大概得知了:

一个多月前,阿南大学毕业后,便选择去一家餐饮公司做售后服务。他为人热心,广交朋友,对父母也是甚为孝顺,才上班几天,便提前支取了一个月工资,只留下几百块作为自己的生活费用,其余悉数交给了母亲。

“这个家,确实不太好,”小白暗暗环视了一周,一个偌大的房间,就用几块布挡着,隔离出厨房,客厅和卧室。室内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墙上贴着的几张照片,那里阿南笑容灿烂,身边还站着一位年纪相仿的朋友。

“他是谁啊?”小白盯着那些照片问道。

“他是阿南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可惜抑郁自杀了……”阿茶再也控制不了,哗啦一下,眼泪飞溅出来。

“阿南跟我们都混得相当好呢,”咖啡厅内,三个面色红润的年轻人围坐在桌前,他们一个个眼里透着实诚,”他不是那种会结交坏人,或者被坏人惦记的人呢!”其中一位大声说着,嘴角颤动着,似乎还难以接受阿南死亡的坏消息。

“那他工作外,下班后还会去哪里呢?”小白淡淡笑道。

“这个……我们下班了也会经常一起玩呢……”另一位挠着头,正在努力思考着。

“哦,对了,阿南经常也会跟我们提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只可惜,那个人得了抑郁症,自杀了,唉”第三位同事长长叹气道。

“最近,他有没出现什么情绪波动呢?”小白追问道。

“除了那几天他那个好兄弟走了,大哭了几天,后面都心平气和,每天准时上下班呢。”三个人纷纷抢答道。

“哦,那个好兄弟在哪里上班呢?你们知道吗?”小白这会也一头雾水,蛮问着。

“……报社好像。”

餐馆内,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正在边吃饭边闲聊着。

“那个小希真的文采不错啊,你看他写的这些,”君芜指着手机里的一篇文案,对着身旁的几个同事说道。

“是啊,真可惜,都看不出来他原来有抑郁症啊!”啊萍拍着大腿,连连摇头道。她心里其实想说的是,那么帅又有才的男人,怎么就……

“我听说,他爸爸前阵子还来过这里,他找你们问些什么啊?”晨宇压低了嗓门,”我那几天正好不在,是不是有爆出什么猛料啊?”

“你太过精神质啦,你以为都是看小说,自杀的真相都变成他杀啊?”阿萍呵呵冷笑着。

阿民坐在报社门口的树下,等了许久,终于出来了几位小希生前工作时的同事。他小跑上前,诚恳地询问着自己儿子生前的点点滴滴。他掏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小本子,颤抖地记录下每一个细节:小希和谁见过面,和谁吃过饭等等。恨不得自己躲进那段时光里,与儿子再次面对面地交流。

“阿南,你告诉我,为什么小希要搬出去?”咖啡馆内,阿民死盯着对方,”难道仅仅是为了工作方便?”

“对……对啊!”阿南没想到民叔会跑来,而且能这么快找到自己,他从前都是住在海边,去过最远的便是村外卖香烟的小卖部。

“那……他……你们有没见过面?”阿民咬着嘴唇,拼命不让眼里打转的泪珠滚下去。

“有……有时候下班了,有一起吃饭……还有去酒吧喝酒过一次……”阿南努力地收拾好思绪,把能回忆起的一一全说出来。

“小希,生前情绪就不好吗?”咖啡厅内,小白露出淡淡的微笑。难得找到了小希生前的同事,阿萍大概是看对方长得真不赖,便答应在报社旁的咖啡厅内陪他聊聊。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阿萍在暗暗寻思着,”看着也不太像坏人。”想到这,她露出花痴般的笑意。

“那个……小希会经常孤独一个人,”小白见她低头自顾自笑着,便追问道。

“哪里会孤独,他是不爱说话,但是不太像抑郁症状”阿萍脱口而出,她突感这样说不太合适,便压低嗓子补充道,”不过,内向了点。听说有的抑郁症也可以通过药物控制,这样旁人就看不出……”她心里其实想说的是,警察都说是服毒自杀了,那就肯定错不了。

“哦……那你知道他以前住在哪吗?”小白听着药物控制,思维突然又活跃起来了。

“这个……”阿萍警惕地瞪着对方,眼前人一副温润如玉,俊极雅极的模样……终于她抵挡不住对方那柔情热切的目光,便点了点头。反正小希都死了,告知住处应该不会怎么样,她暗自说道。

“阿南,我是小希,我有点不舒服……”半夜睡醒,阿南打开了手机语音留言,第一条便飘出来。他顿时感到情况不妙,一路狂飚车到小希那。

室内一切正常。小希安静地躺在沙发上,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他睡着了。阿南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定睛一看,那人嘴唇发紫,脸无血色,再摸心跳……小希死了?!

阿南的血液瞬间冻住了,他哆嗦着拿起手机,拨了几次,好不容易才输入正确的数字,报警求救。恍恍惚惚间,他看到沙发旁倒地的玻璃杯口,似乎有一层白色的颗粒……

自从那天餐馆别后,两个人都郁郁寡欢,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憋着忍着……

入夜,小白悄悄立在小希生前的室内,这房间还没再租出去,除了之前被警方调查过,基本一切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他一阵大喜,借着窗外隐隐的月华,便到处翻看起来。调查小希,这个申请还没报备上头,故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算违纪。这几天违纪这个词他听了有501遍了,所以他一切小心行事,免得又要挨批,写不完的检讨报告。

室内摆着一台电脑,满桌子乱糟糟的本子纸张,一张单人床,一个破旧的沙发,唯一的装饰便是立在角落里的一根钓鱼杆,但是钓鱼线不见了。卫生间兼浴室就在阳台外,里面除了漱洗用具,找不到其他私人用品了。小白逛了一圈,决定先看桌上那堆纸张上的内容。

纸上无非是新闻报道或评论类文章,不过,桌面上有两道细细的刻痕倒是有点惹眼。它隐藏在桌面上纵横交错的刻痕中,乍一看就是美工刀无意间留在桌面上的痕迹。但是这两条刻痕自左下向右上,中间空了一大段,似乎是被什么挡住了。

黑暗中,小白低头细思着,冷不防窗外飘来两道身影,他无处可躲,只好抽身翻过阳台栏杆,慢慢挪向卫生间外墙去。

透过阳台玻璃,他看到了两位老年人,提着一堆提线木偶,还摆上一张八仙桌,铺上红布,二人便开始吱吱呀呀哼唱起来……

原来是祭灵来了。其间一位老妇人,一边唱一边喃喃着:小希,爸妈给你送行了……

黑暗中,那位阿爸面色如土,满脸肃杀,提线的右手掌还缠着层层厚厚的纱布,似乎隐约可见血丝……

小白了然,轻挥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弹出一条细钢线缠住栏杆,凌空跃下。

化验科,法医正在细细登记着。小白轻步迈进,他低头观察着每具尸体,每一个脖子上都有一道深且细的勒痕:除了腐烂程度最深的那具女尸外,其他几具女尸的勒痕都是缠住脖子绕成一圈。

那位最初死亡的女人,前颈有勒痕,但后颈并没有。似乎她是被……按在某个地方固定住才勒死的。想到这,小白的眼睛亮了起来。

“看什么看,”法医冷冷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技术比我好?”

小白听闻此,忙退后一步,不好意思低下头。

“那个男的……死于今晨大概4点,他的勒痕明显有别于其他几位。”法医冷冷点开电脑,里面显出各个勒痕的立体影像,他唾沫横飞说道:

男性死者的凶手应该比他矮了有10几厘米。勒痕明显至上往下,由前颈延伸到后脑。生前有经过剧烈挣扎,勒痕处皮肉外翻的程度不匀称,而且……在死者伤口附近似乎留有凶手的血迹,但目前信息库查不到此人信息。

女性死者除了第一位勒痕没有完整一圈,其他几位都是绕紧一圈,没有经过剧烈挣扎便死去了。凶手的高度与这些女性死者几乎一致。

“那凶手……有无可能不是同一个人?”小白暗自思量着。第一次杀人,一般会有所顾虑,手段不够娴熟,后面越杀越过瘾,手段便渐渐老练了许多。这些女死者的腐烂程度便告知了她们的死亡时间先后不同。而最新的这具男尸,按尸检报告,应该是死亡时间最近的。如果是一位熟练的凶手,为何最新的一起作案却显得有点准备不足呢?

“终于找到你了!”正在小白低头思虑时,突然昊然飘了进来,他冷声喝道,”一整天又死哪去了?”

“没……找线索呢。”小白可不乐意二次被这厮举报上去。

“白墨尘在楼下,指名见你,”昊然伸过手来,一把拽住小白的肩膀,”快点,我们还得去白氏公司查这几位女死者的……”

……惊愕。

楼下车前,立着一位翩翩公子,面目清秀,举止得体,正翘头仰视着警局大门口。四目相望中,七分陌生,三分尴尬,小白不由自主将目光瞥向远方。该死的电击洗脑,唯独没有洗去那一段静在尘埃里的过去……

白墨尘是白氏集团对外宣称的唯一公子,其实他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白晨风。只是这位小白不知为何长年被阻挡在家门外,他早习惯了在在漂泊,而大家也早已习惯了只有一位白公子。

相视无言,气氛尴尬。但很快,白墨尘轻轻咳笑两声,客气地与两位寒暄着。小白见他无意说出二者关系,便也冷眼望向窗外去了。

白氏人才档案室里,那四位女员工的照片全换上黑白像。点击墙上的相片,立即弹出这位员工的生前信息……

黄忆柳……祖籍福建……为人开朗活泼……

张茜……祖籍福建……性格外向……

张清韵……祖籍福建……外向大方……

李慕姗……祖籍福建……善于与人合作……

除去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司职务升迁,这四个人的共同点都是性格外向开朗,善于交际。这个性格倒是……今天下午听到的阿南性格很接近啊……难道凶手性格乖僻,专门杀害活泼开朗的?难道只是随机杀人?小白暗忖着,祖籍都是福建?!

等下?刚刚听到那两位哼唱木偶戏的老人家,似乎也带着一丝内地口音……

“怎么样,想到什么了没有?”身后突然飘来一阵咖啡香,白墨尘和一位阿姨模样的人一同进入,端来了一壶两杯咖啡。

昊然这会正在另一间和几位死者生前的同事们交谈。难得遇到白氏集团如此配合警方调查的,居然愿意付加班费,留下这一屋子的员工同事们。

小白冷冷笑道,与他插肩而过,急欲夺门而出。不料白公子一把合上档案室大门,示意阿姨先退出去。

“想干嘛?”小白面无表情问道。

“哦……我想送你这个,”话音落,一个直径不足5厘米的画轴迎面甩来:清明上河图。”也许,你正好需要这个。”说完,那人便甩门而去。

……

“查出来了。这四位女死者最近常和一位年轻男子来往,”昊然兴奋地推门而入,他似乎并不知道刚刚室内发生了什么,”那年轻的男子,便是这个人。”昊然扬起了手机,那里面是一张不甚清晰的远图:小希?!

小白似乎理出了一些思路。

“她们最近都迷上了同一个男子,会不会是互相吃醋,然后杀死对方?”昊然继续滔滔不绝,”但这个可能性不大。也许,小希见色起了杀意,见一个爱一个然后杀一个?”

果然,警方来到小希家里,一番搜查,见到了那些提线木偶,而且父亲阿民的手掌上的血正符合了阿南身上的血迹。

真相大白?!

审讯室内。阿民也不推脱,一口全部承认了所有罪行,这些人全是他杀的。最后杀阿南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所以差点失手。

“为何要杀死这些人?”

“那些女的纯粹就是玩玩小希,害他得了单想思,抑郁自杀。阿南就是介绍了这几个女的给他认识,所以我一直盯着他,他那天去抛尸,搬累了,正好我后面偷袭……”

“为什么要把这些尸体扔到海底广场?”

“那里本来就是我的家啊……我们的海田……我们的生活啊!”

……

水落石出?!

小白一手摸着口袋里的那个画轴,一边慢慢走着:真的如此吗?好像哪里不对啊!

次日,他再次来到小希家。此时家里乱成一团,阿琴正抱着桌子一角埋头痛哭着,而屋子里团团坐满了各个邻里,有安慰的,有惋惜的,有质疑的,有悲痛的……

“……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小白浅浅笑道,”我就问几个问题,不知道行不行?”

“你想知道什么?”阿茶那天见过他,跟几位警员们一起到过他家。

“你们……都祖籍福建?!”

众人点了点头,我们都来自福建同一个村的,大伙在老家赚不了钱。阿民他们唱木偶戏也赚不了钱。

“为何要来呢?为了生活得更好吗?”

众人点了点头。

“大家都住在一起,图个方便。那是否也有人没有生活在现在这个村里的?比如在大公司上班?”

众人迟疑了一下。有位上了岁数的老太太说道,”有,阿松的两个侄女,阿成的两个外甥女都不在我们这。大家从福建搬迁过来,就图着互相照应,住得近方便。但她们刚出生就被这里当地的亲戚抱去领养了……除了我们老的几个知道,其他人应该不清楚。”

“那阿成阿松在哪里啊?”

“他们搬走了……那天海田被征用了,他们就搬走了……好像现在在那个市场摆摊位。”

“那……你们是亲戚吗?”

“不算,除了阿成阿松跟阿民算是表兄弟……”

刑侦队办公室内。

阿成阿松俩兄弟缓缓对视了一眼,大概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便也不推脱,慢慢说起了:

白何两家集团想在海底建个城市广场。他们找上我们,开出的赔偿费用已经非常高了,高到我们种一辈子海田都赚不到那些钱。大家虽不忍心改变生计,但那么多赔偿,便纷纷签了同意书。唯独阿民死脑筋,怎么也不肯接受。我们也是在偶然的机会,遇到了侄女外甥女们,想着她们年轻思想前卫,也许可以感染到阿民的儿子小希……小希也签了那个同意书。可是之后那儿子跟他老子一样固执,一直耿耿于怀,还多次跟阿南商计着怎么报复那几个女娃。

说到这,阿成闭上了眼睛:

他们丧心病狂,小希利用自己的美色,负责去约一个出来,骗她到住所里,两个人用……钓鱼线杀死了她。后面又重复这个手段,把他们通通杀死了!

我也是那天正好要去找我的的侄女李慕姗,竟然在街上一个十字路口遇上了……那会,小希居然正在跟她接吻……他不知道……我们两家是亲戚啊!

于是,我回去跟阿成商量之后,趁一个黑夜,偷偷来到小希的住处。他自从签了同意书后,得了什么心病……哼正好我就在他杯子上涂一些***……

“是你们……后面给自己的侄女外甥女们寄送了提线木偶吗?

“对……我们知道阿民就是唱木偶戏的,这样可以提醒你们!”

“那……那些红盖头也是你们盖的?阿南也是你们杀的?”

“不是!!”两个人齐声喊道。

惊愕……

大家再次回到阿南家里。一通东翻西找,掘地三尺,仍是毫无收获。不经意中,小白看到了院子里的那辆摩托车。似乎车头高了一些……

拆卸。在车头内部,一道金黄的符咒下,赫然躺着一封信纸:

……小希的死皆与我有关……我不该让他认识那些女人……不该让他去骗色……不该亲手杀死这些人,但是这一切都要重归原点!把罪恶送往罪恶之种……海底广场,正好是轮回一场呢!披上红盖头,你们就永远在地下,陪着我的小希长眠吧……

雾开云散。

……

小白暗暗摸着口袋里的画轴,也许,下一个答案就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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