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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剑刃风暴的中央,赵晓枫如中流砥柱,毫不动摇。他的坚持不动,是保持着暗流上的平静的最重要一环。赵晓枫不动,是因为他不能动了。近千年的洗练,赵晓枫的毅力心志,已经到了顶尖。但在此时,心志固然是决定他如此平静的重要因素,并不是他的心志,而是他的手段。切断——切断精神力和身体的联系,是赵晓枫下意识做的决定。在剑气袭体的一瞬间,赵晓枫就判断出了剑气来的方向。不是他已经修为高到可以看破剑魂的手段,而是他对于自己神识格外敏感,分明感到,自己的神识在一瞬间被剧烈的打击几乎打穿。危险的状态!

赵晓枫的经验极其丰富,立刻判断了眼前的形式,精神力的打击不可怕——剑气来的虽然凶险,但赵晓枫自信自己有能力抵挡,至少是坚持。他现在要避免的,是身体因为神识攻击牵引做出的反应造成的伤害。譬如——只要一跌倒,就可能滚落万丈悬崖! “快刀斩乱麻”。切断神识和身体,对于一般筑基修士来说,不可思议,但对于赵晓枫来说,却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神通。迅速切断五感之后,赵晓枫的意思浮上开辟了三分之一的紫府,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金光。对,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意识能够看见。

在赵晓枫的识海里,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剑光,如海中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每一道剑光,都是一把近乎实质的飞剑,当它们淹没过来的时候,就是防波海堤,也难免一窥千里。区区不完善的识海,能挡得住吗?挡不住。又何必要挡?

赵晓枫在一瞬间下了判断,如严防死守,必然难逃破碎,如抱残守缺,更是死路一条。如此阵势,不仅仅是他,就算是紫府全开的筑基期巅峰,只怕也是碎裂一途。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坚持多久。这应该就是剑魂的考验吧,在重重剑光的侵蚀下,只有死守清明,凛然无惧者,才配得上剑阁的传承。至于坚守到哪一刻,剑魂自有判断,不一定是受的越久,就越出色,恐怕是相应的修为下,做到最好的人,才能得到剑魂的最高认可。要守住清明,赵晓枫也自认毫无问题,尤其是在他修为下,他的神识强大,意志坚定,或许表现的就算不史无前例,但在历届剑阁当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但是,仅只如此么?赵晓枫心念一动,无形的精神力缓缓调动,在紫府中央,渐渐凝聚成形。那也是一把剑。剑锋黝黑,丝毫不似赵晓枫本身全白无瑕的精神力,那是他背后那把法器。他是挑阁的,单人独剑,即使是意识成剑,也一定是原来的那一把。孤零零的剑气,悬浮在紫府上空,他的对面,是星光熠熠的剑海。双方对立,不成比例。他若想以一把剑,单挑万千长剑,近乎飞蛾扑火,点水入海,无疑愚蠢而狂妄。但赵晓枫就是这么做了,剑气悬空,仿佛在坚守最后领地的独狼。嗡——剑鸣四起!剑潮来了!这是真正的剑潮,剑组成的潮水,铺天盖地的剑器,带着锋利无匹的剑气,疯狂的卷了过来。给我——冲出去!

长剑化虹!黝黑的剑光如流星一般,冲向剑海。他冲的那么快,近乎切割了这茫茫的空间。要快,要更快。他孤注一掷的冲出去,是因为发现了藏在识海外的那一抹剑意,苍茫的剑意,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就笼罩在他的头顶,时刻的监控着赵晓枫的识海。这个存在,在考验他,也是监督。等到这些剑雨冲破了神魂防御,那存在必然会收归所有的剑气,然后给他一个评价。他不需要等别人——或者是别的存在给他评价。要快,要快到比那些剑气还快!

他在紫府之中留下三道防御,每一道对于剑雨,只怕都是窗纸一般,一弹可破。但无论如何,会给他争取一点时间。这点时间,足够他联系到那位存在。秦大力不是说,要尝试用精神力去联系剑魂么?他正在做呀。两边剑光如飞,同时划破了空间,往对方的阵地飞去。单人独剑,固然势单力薄,但也让他分外的灵活,从万千剑雨的缝隙中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快!噗——第一道防御,已经被剑雨无情的撕破。赵晓枫的神识之剑,已经看到了那位存在。那是一团磅礴的剑意,无形无质,但它就在那里,赵晓枫感觉得到。快到了。

咚——第二道防御,如泡沫一般破碎了。赵晓枫已经来到剑魂之前,心随意动,黑黝黝的长剑,化为一只巨掌,向前抓去。第三道防御——眨眼之间,已经触及到了剑雨的锋芒!给我抓住!巨掌伸开五指,牢牢地将剑意抓在手中,就像抓住自己的性命爱人,永不放手。嗤——时间凝固了。在赵晓枫的紫府中,漫天的剑雨在这一刹那顿住。最前方的剑尖,已经指在了第三道防御的薄膜上。防御微微晃动,如风中残烛。但是,它们永远不能再前进咫尺距离,完成这一次攻袭了。这毫厘之间的分别,就是胜负!

庞大的巨掌,握住了剑意,但它并没有掌握住剑意,它只是和剑意联系到了一起,很亲密,很亲密的联系到了一起。赵晓枫神识化作的巨掌,从握住剑意的第一时间就发觉,自己是没办法掌握这等剑意的。这力量太浩瀚,太庞大了,庞大到令赵晓枫心生恐惧。这是真正的恐惧,当弱小者与强大的力量贴得太紧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恐惧。即使是赵晓枫,也不能幸免。不过赵晓枫很快的尽量抛开了这些负面情绪,镇定下来。他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掌握这股剑意。他不会多做自不量力的事情,只是来证明自己的。证明自己,能有在万剑潮中,逆流而上的勇气。

而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可以回去了。身形一闪,那巨掌形象顿变,赵晓枫的形象骤然出现。现在的他,单人独剑,法袍芒鞋,与外面站在阁前的小小少年并无两样。赵晓枫倒退几丈,悬停在那团的剑意之前,恭敬的行礼,道:“晚辈赵晓枫,忝为新任剑阁看守候选,还望剑魂收容。”

这句话并不是他说得,而是用神识传递的,他相信那团剑意已经接受到了他的意思,至于结果如何,那就等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在现实中再来判断吧。正当赵晓枫转身欲走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也接受到了一个意念。这意念远没有他送出去的字句分明,不像是人类的意念,但其中的意思,却是果然分明。

那是代表肯定和……邀请——赵晓枫骤然转过头,只见那团巨大的剑意,也在空中变换着形状。原本锋利的剑意慢慢收敛,甚至赵晓枫还看见条条金光收回到那剑意体内,想必是那些攻击他神识的剑雨,已经被剑意全部回收了——这代表着剑意,真正的不存敌意。紧接着,剑意缓缓变形,一道金色的大门,凭空出现在赵晓枫的神识面前。见到大门,赵晓枫先是一怔,转眼间微笑,大方的迈步而进。大门被金色的光芒包围,赵晓枫一迈入,金光登时围上,将他包裹的如同金人一般。进入金光当中,赵晓枫心中一个激灵,如三九天全身浸入刺骨冰水之中,仿佛有一种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种感觉与刚才如芒在背的剑气又不一样,但赵晓枫并不陌生——他立刻想了起来,就在当初他第一次打开家传的金钗,碰到剑魂的剑意时,也感受过这种寒意,但那时只是一瞬间,并不如现在深入骨髓。但无论如何,这多半是一种剑魂测试的方法——测试本人能否接受剑魂的剑意。或许,刚才那根本就算不考验,或者就如正餐之前的小吃,只是一个小小的筛选,现在这刺骨的金光,才是真正的传承之始。

寒意来的太快,太寒冷,赵晓枫感觉自己在一瞬间,被彻底冰冻住。他静静的浮在空中,明明金光护体,宛若神佛,却已经成了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的冰块。赵晓枫无语,被寒意禁锢住的感觉并不爽快,但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他能感觉到金色的光芒流入他每一分骨血,慢慢的接触并缠绕他的经脉和骨髓。

似乎不是坏事。赵晓枫能判断出,金光在试探的同时并没有破坏什么,反而用一种特殊的力量在加固他的身躯,这是传承力量的标准方式,赵晓枫以前也接受过,不过在细节方面有所不同,赵晓枫也不能从经验上判断这究竟属于哪一种。

就在赵晓枫不能动弹的时候,周围的金光却开始变换,原本天地之间,除了金光再无他物,这时,金色光芒散开,周围如同缓缓的拉开大幕,骤然出现了一处世界。上有无穷青天,下有千里赤地。杀声四起。血色弥漫。这里是战场!

赵晓枫目光一凝,他虚幻的身体正浮在一处山坡之前。远处是空旷的地平线,就见数百衣着整齐的道士从自己身边从过,手中的各色光芒腾空而起,铺天盖地的光芒向对面砸去。法宝,至少数百件!也就是说,刚才掠过赵晓枫的队伍,是一群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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