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自己房间的张不凡正在喝着酒，看着王瑞德前一阵子给他传过来的资料。世事难料，有谁能够想象得到，像张不凡这种人中龙凤，居然会选择王瑞德这种在外人看来是抚不起来的阿斗做合作伙伴。更让人无法联想到的是，王瑞德利用自己精湛的演技，早已经骗过了世上所有的人。如果一定要论玩弄人心，他和他的大哥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不及。
现在在张不凡手里的，是一些关于王家赌场的利润资料。这些东西，张不凡扪心自问，只要他用用心，或者也可以弄到。即便如此，当王瑞德把这些东西献宝似地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他还是平心静气地接受了。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的野心有多大。既然他是如此卧薪尝胆等待时机，只为最后的胜利，那么他就断然不会在这种示好上有所敷衍。
张不凡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些数据，脑子里一直都在来回推敲着王瑞德的真正用意。一两个小时弄下来，还真是有些头疼。张不凡闭上眼，将身子尽量放平在沙发上，选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在那儿，正准备闭目养神，手边的电话却又响了。
那是雷打来的。
“喂。”
“少主。打扰您休息了么。”
“没有，说吧。”
张不凡轻叹了一口气，挣扎着从松软的沙发上坐起。
“是小希的事儿么？”
“……属下已经和念希小姐见过面了，念希小姐看起来身体还不错的样子。闲聊里头也都有提到，她有按时吃药和复诊。”
“嗯，那就好。然后呢？”
张不凡点了点头，自己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说。随手，他点起了一只烟。有人说烟草可以减轻困意，而他却是想麻痹自己的心，让自己好受一点。
“念希小姐说……她想搬出去住。”
雷犹豫了一会儿，两人沉默了良久，一想到张不凡在电话线那头正静静等待着，他还是无可奈何地说了。用一种最最委婉的方式来修饰念希的原话。
“嗯。我知道了，那就搬出去吧。”
张不凡看着电脑屏幕发了一阵呆，忽然如此斩钉截铁地下达命令。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其实在这种时候，或许这样的冷酷对他和念希来说，都比较安全。
“……少主人，您真的考虑好了么。如果让念希小姐这么做，以后你们两个人想要再见面。就难了吧。”
雷一愣，似乎压根就没有想到张不凡答应的这么干脆。他不是不知道眼下张不凡在拉斯维加斯与王家周旋的状况，但是他就是很不甘心，两个共患难的人，竟然还没有开始，就因为旁人的从中作梗而这么一拍两散。甚至有可能，从此再不相见。
“念希小姐是留学生，她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您不觉得……现在相处的时间，应该好好珍惜么。”
“那又怎么样。”
雷的直白得可怕，字字戳进张不凡的心坎里。为了镇痛，他猛吸了好几口烟。烟雾含在他嘴里滚动了半天，才慢慢吐出来。
“你知道，她这个时候跟着我。危险。”
张不凡说着，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行了，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她什么时候要过来搬东西，提前通知我一声就行了。或者，我也不必出现了，你在那儿就行了。”
张不凡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少主，我觉得……您若是真的这么决定了，那么到时候您在那儿，比较好。”
雷见局势已经无法逆转，又提了一个比较中肯的意见。张不凡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些动心了，却还是没有松口。
“到时候再说吧。先挂了。”
他刚放下电话，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张不凡大手一张，把半张脸都罩进自己的手里，让人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然后人又往沙发上一靠。任这铃声震天响，都不想去动他分毫。
因为他觉得，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人，都应该是些会察言观色的人。既然他不想接这通电话，就在套房外为他当管家的珍妮就一定不会再打过来了。
然而，这一次他却完全估计错误。电话铃声停下来没那么一两秒，就又再一次地响了起来。突然，张不凡猛地一睁眼，带着些愠怒拿起了话筒。
“珍妮，有什么事。我都睡了。”
“少爷……那个，王小姐一直站在这儿不肯走呢。她……”
珍妮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张不凡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话筒里就传来了王丽娜调侃的声音。
“哟。这么早就睡了？不能吧？”
“……你有什么事么。”
张不凡深吸了一口气，一想到念希的离开和这个女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紧捏着话筒的手，忍不住又绷紧了些。
“没事，就来看看你啊。介意我进来么。”
也不知道是王丽娜太单纯，爱得太盲目，还是她压根儿就是铁了心要今天晚上进张不凡的住所。张不凡语调里的那一丝厌烦，她一点都没有在意，依旧心情甚好地向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去进发。
这一回，张不凡是真正无奈了。有时候，不打女人真的不是一个好习惯。
张不凡这么想着，便一手拿起遥控器，点开了房间的大门。站在门口的王丽娜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紧身呢绒无袖裙，外头披着一件双排扣的白色风衣，见到张不凡已经做出让步，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她满脸笑意地挎着背包走了进来。
张不凡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瞧着她，直到王丽娜走近了他才发现，她的脸上还化了淡妆。这让张不凡有些哭笑不得，因为第六感不单单只有女人有，男人也有。
“你刚参加了什么晚宴才过来的么？”
张不凡这么问，是为了确定不是自己想太多。
“不是啊。说了是专程来找你的。”
王丽娜指了指张不凡的手机，张不凡低头一看，只见屏幕上有一封尚未打开的短信。
“不好意思，刚才有公事要谈，所以没有看到短信。”
张不凡懒洋洋地挥了挥手里的手机，又放下了。尔后，他又特意打量了一下王丽娜的穿着。
“你打扮成这样过来，别告诉我，你是打算说说话就走。”
“当然不是。我是打算，把你带走。”
王丽娜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张不凡又是一皱眉，他突然怀念想站起身来请王丽娜出去。因为她现在坐在这儿所做的一切，不但不能挽回从前的一丝一毫，似乎还在将张不凡脑子里最美好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抹去。
张不凡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美艳如花的女人发着呆。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想要迫切地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他想弄清楚，变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对方。
或者，其实两个人都变了。
“干嘛？怎么看着我不说话？”
张不凡沉寂的目光让王丽娜尴尬地笑了笑，带着些羞涩，带着些小雀跃。
“没什么。”
一见到王丽娜这小女人的神情，张不凡便知道自己的注视让对方误会了。于是他一瞥头，打算不让误会加深。顺便，他将自己的手提电脑轻轻地合了起来。整个过程是那么地顺畅自然，让人很难起疑心。更别说能让王丽娜发觉，这部不起眼的手提电脑里，藏着他们王家赌场利润的最真实的数据了。
“你如果想要找个男伴去舞会，我估计不适合。现在我年纪大了，没年轻那么好动和有精神了。刚才也不是骗你，我是正打算去睡觉。”
张不凡这逐客令下得十分不留情面，换做是哪个女人都会有些受不住。因为当这个男人可以对你做到这种程度的时候，只是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真的，真的，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什么年纪大不大的。别人不是都说男人三十猛如虎么？”
王丽娜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却又马上恢复了常态。她见到张不凡已经夹着电脑站起来，也赶忙站起了身。
张不凡听到这近似于勾引的话，又回头看了王丽娜一眼。
“改天吧，我今天真的很累。”
其实他很想说，那你去找别的男人陪你了。可是张不凡又生生忍住了，自己已经为了能够套到王家犯罪的第一手证据牺牲了他和念希之间的感情，如果因为一时冲动而让王丽娜这听话的眼线反咬一口，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不凡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一看到王丽娜，都会不自觉想到念希伤痕累累的那个夜晚。那一刻，他对王丽娜的所有好感，都会烟消云散。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真扫兴。”
王丽娜抱着双臂，本来想着今晚上还能够和张不凡擦出些火花。可是再强烈的火种，也禁不起张不凡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浇。王丽娜觉得，自己在离开之前还能够保持微笑，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嗯。晚安。”
张不凡点了点头，想要快点结束这种没意义的谈话。边道晚安，边光着脚往楼上走。王丽娜站在楼下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等到回神过来的时候，肺都气炸了。
如果念希看到这个状况，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一句。
这就叫做曹操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