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倾屏气凝神,听皇帝道:“辰世子,朕一直非常器重你,一如重视肃王府一样,肃王身体抱恙,你虽刚刚痊愈,但对于浣月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这次,朕希望你也能不辜负朕,明日你和颜洛倾一并启程,就按计划去执行。”
颜洛倾闻言一怔,险些漏了气息,付出?计划?她没有忘记,她对着肃辰冷嘲热讽,出言挑衅时他受伤的神情,她也没有忘记忘月阁内他惨然一笑拂袖而走,她还记得烈告诉她事实时她松了一口气,她怀疑他,但内心深处却有一股力量牵扯着她,告诉她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肃辰从始至终都没有欺骗她。
皇帝的话如同在颜洛倾平静的心湖上,缓缓放下一颗深水炸弹,恍然间山崩地裂,激起一片涟漪。
听肃辰不语,皇帝又道:“上次百州也好,这次青霄国也罢,洛公子都多亏辰世子了。”
听到这里,她颓然闭上双眼复又睁开,运功悄无声息离开,如同从未来过。
颜洛倾刚一离开,肃辰打断皇帝再欲说之话,平静道:“皇上,前几日辰的身体经刘老诊治,由于上次百州受了伤,又奔波劳碌,恐旧疾复发,须静养几月。怕此次不能为皇上分忧了。”话落虚弱的咳了起来,虽身架看上去不算羸弱,但剧烈颤抖的肩膀让他整体看去却仿佛就是一个久病缠身的药罐子。
皇帝见他如此,不为所动,沉声开口,“辰世子,浣月国百年以来,各大王府嫡系世子都是及冠后接位,肃王一直抱病,若不是辰世子也大病里这些年,以你的才华,便要提前接位,如今就已是肃王,朕念你大病初愈才未提此事,这几年,肃王府上下几百口都是朕养着,朕知道辰世子低调,特意出宫与你叙旧,去青霄国算朕口谕,你是要不从?”语气中提及肃王府上下几百口时细听下竟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辰为何大病七年,皇上难道还未查清吗?”肃辰答非所问,语气轻飘,如同说着闲话家常一般轻松。
皇帝脸色一变,稍纵即逝,“罢了,辰世子想是累了,明日朕派律幻那混小子去。辰世子安心养病。”说罢带着福海离开起身离开。
肃辰看着皇帝离开,眸光忽暗忽明。
颜洛倾回到忘月阁,径直去了书房,不管黄迎问什么都不答,关上房门不出声,黄迎几人站在外面干着急。
她躺在沙发上,心中烦闷,说不清是何感受,胸口犹如大石砸下来却不痛,只沉重得让她透不过气。若不是宁安耽误了她的时间,恐怕也不会撞见皇帝‘夜会’肃辰,更不会有机会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是她太看高自己,她不是他的什么人,如何能要求他为了自己,弃肃王府几百人性命不顾?
烈是他的隐卫,对她说的所谓真相,她不想再去追究其真实性,她和肃辰之间说白了,谁也不是谁的谁。不管虚情假意也罢,他都为她付出过,她既然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又何必耿耿于怀?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是活第二辈子的人了,还成天悲春伤秋,前世那个叶笛哪去了!思及此,她翻身跳下沙发。
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黄迎三人站在门口,紧张的看过来,见颜洛倾早已不是刚才进去那霜打的茄子模样,而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站在她们面前。
颜洛倾没想到她们一直站在门口未曾离开,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小动作、小情绪,会让她们跟着担忧难过,但见有她们如此相待,顿觉满足,展颜一笑,“粉黛,给我找一套女装,可好?”
粉黛欢快应下,转身跑去拿,她不由一愣,扫了黄迎绿玉一眼,她们怎么一点奇怪的神色都没有?
不消片刻,粉黛将衣服端到颜洛倾面前,她扫了一眼,手抚上,扬眉问道:“你们身上的女装都是轻纱面料,在哪这么快找到这种布料的?”
绿玉哎呀一声,“主子,您之前穿过的都收着呢,您只穿这种天蚕丝掺杂棉麻的,所以全部都是这种料子,不管男装女装。”
颜洛倾抬眸细细端详起几人,忆起她醒来时粉黛给她轻柔按摩,绿玉天天下厨变着法做各种她爱吃的,黄迎贴心的陪伴开导,可那时的她无限感伤,将这一切都未放在心里,如今想来,她们都是自己拥有的美好,她何必活在前世的悲伤、这世记忆的迷茫、各国的周旋之中?
粉黛向来脸皮就薄,被颜洛倾清澈的目光看得羞红了脸,推搡着她到屏风后将衣服换下,看那些衣服是否还合身。
颜洛倾换下男装,将女装着上身,这衣服设计有别于黄迎她们身上的正统女装,款式简单,毫不累赘,她散着头发慢慢走出来,低着头系最后一枚扣子,“这衣服是谁设计的?”
“嗯?”无人应声,她疑惑的抬起头,见她们三人瞪直着眼珠看着自己,不由左右打量了自己一下,未觉不妥,纤手在三人面前晃动,“你们被谁点穴了?”
“主子,您太美了!说书说的那个仙子一定都不及您!”粉黛眼里如同闪着桃心一般,两脸绯红崇拜着惊呼。
颜洛倾一脸黑线,不过是换了一身衣服,披着头发,不说像贞子就万幸了,不过她们又怎么会知道贞子呢,她坐到梳妆镜前,扫过眼前的化妆品,古代的这些东西到底还是差一些,不过她的用途也不需要‘化妆品’要有多好,前世她也不过是执行任务有需要时会化,但要求极高,妆前妆后差别程度令人发指。用在古代可以称之为易容术了。
黄迎见颜洛倾在捣弄自己的脸,走至她身后为她梳理头发。
颜洛倾画着眉问道:“你们都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当然!”三人答。
“那知道为什么吗?”颜洛倾漫不经心的问。
“不知道。”三人又是异口同声的答。
颜洛倾拿着眉笔的手一顿,“我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主子,虽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您这么做一定是有您的道理的。”黄迎答。
她欣然一笑,突然想起那句话:世界上有个人这么在意她的想法和感觉——哪怕不理解也尽力维护,这是多么大的福气。
她想,前世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为这世攒下的福气,她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什么都懵然不知,却将她穿过的女装随着行李一起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什么也不问,只尽一切所能做所有事情。这是多么大的福气?
次日,金王爷替宁安前来讨要公道。儿子已经那样,女儿也被颜洛倾戏弄,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却被郭义拦在门口,转交了一封书信便打发了离开。肃辰避开郭义进了忘月阁。守门的丫鬟如同早已知道他会来,同样转交了一封书信,便转身离开。他拿着信也不拆开,站在忘月阁门前目光看向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