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颜看着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唐兼默。经过太多事情后,面对着唐兼默,即便他出现得让人措手不及,她却能很平静的说:“在这院子看月色确实不错,只是没有想到竟有人为这专程而来。”
“嗯,月色的确好。”唐兼默答得认真。
小颜看着连星辰也没有的天空,听他认真的语气,不禁想揉揉眼睛,确定是否真的没有月亮。
唐兼默的声音又接着平平的传到她耳中。“月色虽好,可我却不是为月色而来。”
小颜扫了一眼院子中的药草,装着糊涂惊奇的说:“那莫不是为满院药香?”如同唐兼默所说,她的确是明明都知道,可他又何尝不是明明知道,那一箭已经注定了结局。
“我为你而来。”唐兼默向前走了一步,仅仅一步,便站定不动,目光紧紧看着小颜。
“那这次不知你又想为我杀谁?”小颜粲然一笑。
“小颜……你……”唐兼默面露愧色,即便黑暗中,她却仍看得真切。愧疚又如何呢?抵什么用?
他语带祈求道:“跟我走好吗?你如果不喜欢住在宫中,我被封为尊王爷时赐的府邸还在,你可以住在那。”
她回视他,厉声道:“你还不明白吗?比起不喜欢住在皇宫,我更不喜欢你。”要伤人先伤己。这种话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让人觉得羞耻、受伤。
唐兼默踉跄着退后了一步。小颜多么希望,一切可以像那一步一样——回到原地。
“你或许已经知道,在青霄国我并未下旨昭告天下安国候叶笛回来了!因为这个身份所牵扯出来的另一份圣旨,是我倾尽所有,也不愿看到的。”唐兼默微微低下头喃喃自语。
小颜默然,圣旨究竟是什么?不需要她去探究,只要关于她,终有一日会知道,会公布。这个世界哪里有秘密。
唐兼默突然抬起头,向小颜快步迈了两步。她条件反射猛的退后了好几步。
唐兼默身子一僵停下脚步,受伤的表情更甚于刚才听她说完‘更不喜欢你’,他吃惊的脸转变成黯淡,垂下眼,明亮的眼眸一并覆盖,她甚至担心会有叫做眼泪的东西流下来。
他一步一步退后,脸渐渐隐入黑暗中,再没有说一句话,转过身用像是迈一步需要全身的力气一样往外走。
小颜深呼了一口气,猛地转身,大步走近屋内,反手‘嘭’的一声大力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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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如往常,小颜伺候了肃辰的洗漱,将本来可以自由安排的时间,按照他说的,待在了他的身边。
小颜站在肃辰的身侧几步之远,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响,做个小透明。屋中静静,细听之下,又似乎能听到肃辰笔落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勾勒出字的声音。
“小颜,研墨。”
“是。”小颜迈着小步站在桌案旁,轻研墨。目光随意瞥见肃辰纸上的字,一愣,又摆摆头,是自己多想了。
肃辰似乎对她的目光有所察觉,将宣纸快速收起来,用另一张纸盖住。吩咐道:“不必了,一边站着吧。”
小颜深呼吸了一口气,应着:“是。”退到一侧。觉得肃辰一定是在整自己无疑,恨得牙痒痒。
肃辰坐下,随手拿起《国策》。过了一会又换了一本《江湖趣事》,书页崭新,应该是从未看过的。
本是生气正瞪着肃辰的小颜,看他心不在焉,不安的样子转而奇怪的盯着他。才出神,就听肃辰此刻对她而言如同噪音的声音又响起:“小颜,这本书给你……抄一份。”
小颜愣住,脱口而出:“世子,您这是在变着法子整小颜吗?”
肃辰摇头,颇为认真的说:“非也。想摘送一份送到肃王妃那边,给她看,以解闷。”
小颜狐疑的看着他,他可从未如此主动想到王妃呀!可心里又觉得许是他稀薄的良心终于觉醒,想着要善待他有趣可爱的母亲了,虽然是借她的手抄,可也是他一片心。便依言坐在已经备好文房四宝的桌子旁。
不愧为《江湖趣事》,故事频频戳中她的笑点,甚为有趣。偶尔笑出声,竟有些心虚的抬起头看肃辰,却恰巧撞见肃辰瞟过来的眼神。他见她看过来,每每都是清清嗓子,假意活动脖子。
秋眉进来奉茶时,肃辰吩咐给小颜一杯,他看书时从不吃点心,今天却拿了两次点心,每次吃一块便说不好吃,放在她的桌上。
小颜一再怀疑,肃辰是不是直接说将书给她看觉得难为情,所以用让她抄的方式给她看?
抄去了一大半,“世子,小颜想……出去……上茅房。”喝了太多茶,又因为跟肃辰说太难为情,她实在憋不住才说。
肃辰抬起来看了她一眼,摆摆手。“去吧。”
“世子,事情查到了大概。”
小颜去茅房回来,正准备进屋中,却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烈的声音。呃?查了大概?应该是在谈正事,要快走。
小颜听见身后烈的身影隐约传来,“……青衣是被射死的。”才迈出去的步子猛然停住,那种心被抽离的感觉让她脚步险些不稳。
她慢慢回身,看了看周围,确定郝南过和秋眉不在,蹑手蹑脚走回屋外,伏在门上偷听。
肃辰:“何时?”声音略带急迫。
烈:“那日你在御花园遇到小颜后。”
小颜听得不真切,事关青衣,于是便又将身子贴近一些。他们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射死青衣的箭是肃辰放的,他如今到底是在查什么?一副事外人的模样!
肃辰:“箭究竟是不是我放的?”
小颜骇了一跳,肃辰……?难道放箭的人不是肃辰?可是她并不只是因为一身紫衣、一个金色面具、才断定是他的,虽然隔得远,可是他浑身的气质绝不是第二个人能有的!随便找一个人,相差太大,不可能看错的!究竟怎么回事?
烈沉吟了片刻,“属下不知。您说回到屋中后便昏迷。一来断没有人能给您下药,二来,醒后,你确实是在金鸾殿前拿着弓,虽然是坐着,三来……因为是青霄国,宫人的证言也并不可全信,他们都说是唐兼默下的令......您放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