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年 ? 戊申月 ? 甲午日 ? ? ?戊辰时
黎杰一大早就订了回深圳的机票。昨晚在吃烧烤时，对于资金困局的解围仍然没有理想的办法。高利贷是不敢碰的，自己的那辆凯美瑞也值不了什么钱，亲朋好友的资金实力早在乌当项目中透支，没来催债真是仁至义尽。前海信息的王总是自己的同行兼贵人，在乌当项目中借了两百万，这个月底就到了归还期限。虽说王总的生意做得好，但展示行业本身就是小众服务型公司，注定了产业规模不大。洛阳项目的前期资金缺口主要在设计图纸和装修隐蔽工程。根据行规，以中标通知书和投标清单为合同核心依据。往往甲方在签定合同之前，就要求提供施工图纸。黎杰的点睛公司没有出施工图纸的资质，只能出具方案效果图。而洛阳项目的施工图纸费用，一般的设计院收费至少在300万。而政府合同签定后，走首批款项的流程又繁杂，虽说国家早就明令禁止垫资施工，但在实际操作中往往是乙方完成了隐蔽工程后政府的首批款项才下来，有些地方政府流程走得慢的甚至要等到声光电设备进场之后才收到首笔款。洛阳项目的隐蔽工程即使装修公司帮着垫一小部分材料费用，但人工费用也不能少半毛钱。黎杰在心里预估了下，这两项加在一起没有600万根本顶不住。现在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与前海信息的王总合作，但至于怎么个合作方式黎杰仍然没有可行的理想的方案。但不管怎么说，回深圳后必须尽快与王总见面沟通，没准沟着沟着就有了方案。想到这里，黎杰给王总发了一条微信，“下午如果方便，我到你那里喝茶坐坐。”发完微信，黎杰把头靠在座位开始闭眼补觉了，一晚没睡总是觉得脑袋沉沉的胀胀的。
一下飞机就接到了王总的微信回复：你小子从哪听到了消息？这冻顶乌龙昨晚才到，一共只有二斤，你可不许喝不了带着走！
黎杰阴郁的心情好像裂了一条缝，内心一乐，回复道：这次喝不了要全带走，并发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包。
到达前海信息时，王总正在会议室接待前来考察的地产客户。王总秘书把黎杰领到了办公室，并从消费柜里拿出了黎杰专用的玛瑙杯。黎杰最爱喝铁观音和冻顶乌龙，主要是他烟瘾极大，浓香醇厚的回甘让他觉得喉咙里的痰化开了一样。等到他喝第四泡的时候，“今天的茶怎么样？”王总一边推门进来一边说。
“今天有困难，是专门来找王总的茬的。”黎杰放下手机说道。
“你刚中标洛阳项目，还有困难”。王总拉开主茶座的椅子坐下说。
“你怎么知道？”黎杰正想跟王总说洛阳项目的事呢，没想到王总就知道了。
“我们销售二部的经理赵宝成也投了洛阳的项目，今天早上刚跟我说的。”王总一边用开水烫洗自己的杯子一边说。
黎杰放下手中的茶，递给王总一根烟，同时也给自己点了一根。在深吸了两口之后，黎杰望着王总说：“困难就在于洛阳项目。昨天在乌当，主管大健康展馆项目的林副区长被检察院带走了，准备收款的材料一字未签。我心里估摸了下，洛阳项目前期启动至少600万，乌当的款项没有着落我也无法再借款。”
王总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这次恐怕帮不了老弟了，我们今年的收款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上个月的工资都是恩立本的张总支援的，这个月虽说也到了一部分款，但也就是缓了口气。”
王总说的是实话，上个月黎杰和恩立本的张总吃饭的时候，正巧听到王总借钱的电话。
黎杰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盯着王总看了一会，说：“老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我今天找你，是想把洛阳项目转包给你，看看你的想法。”
哦？王总倒是有点惊讶，按说黎杰即使没有资金，凭着中标通知书也是可以拉拢一些供应商共同垫资完成的，特别是当前设计院和装修公司想接点业务也没那么容易。这样做虽然让出一部分利润，但总比不做的强啊。而且多一个项目案例，对于公司今后的业务竞标也是有利的，怎么就一下子放弃到底了呢？正巧这时电话响了，王总一边接电话一边纳闷黎杰的项目转包。
黎杰又点了一根烟，等王总挂了电话，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平静又坚定的说道：“王总，你来运作洛阳项目，按行规给我正常的利润空间，等洛阳项目完工后，再把点睛公司并入前海信息，我彻底退出这个行业。当然，乌当项目的收入还是属于我个人，并且点睛公司欠前海信息的款项进行相应的扣除和抵消。”
这个要求不过份，而且对王总而言极其利好。等黎杰一说完，王总竟一时词穷，不停的连笑之后，望着黎杰用确认的语气说道：“你这样全身而退，将来怎么打算？”
黎杰如释重负，淡然的笑道：“王总也不要觉得我亏了太多，不在这个行业也不一定就是坏事，留在这个行业运作洛阳项目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乌当的项目给我上了沉重的一课，不比你当年在陷在江门项目的压力小，成败祸福的个中滋味旁人很难体会。”
王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住的点头道：“是啊，事非经过不知难。这样吧，我让成本部的同事核实下预算成本，尽量补偿你。项目的具体推进，你交待好对接人，我让赵宝成全面接手。”
可能王总永远不明白黎杰今天的选择，就是黎杰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作此决定。他只知道内心深处好像有那么一股说不出来的力量，让他的人生选择发生了重大转变。这股力量不是逼迫，而是牵引，好像冥冥注定的归宿。直到二年后，他才彻底明白为何全身而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