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大晚上不睡觉,特来此地看月亮呐?”
来人一身黑袍,掀开了头帽,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布叔?你怎么在这儿?”
李大耳惊魂未定,本以为是被对方的高手发现,没想到是己方的高手。
不过在他印象里,布叔从没表现过什么特殊的啊。
惊讶之余,不由得又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老爷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派我提前来插个眼,我在这儿等了好大会儿了。至于怎么发现小少爷,老汉我的眼睛还是没花的,天上那么大个人影在飞当然看得到。”
老管家笑笑,又见李大耳不说话。
“走吧,我已经摸清楚那两人的位置了。”
拉住李大耳,布叔迈开腿就要走。
“等等,会不会太唐突了,不商量下吗?”
李大耳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力就拽住他的手臂。
“直接杀吧!又认不出来我们。”
灯火通明的楼阁里,琵琶声清清地响着,几个面容姣好的家伎轻轻地舞着。
王察坐在正中,身旁坐有两人,一左一右,房门大开着,晚风微微吹进来,他端起了酒杯。
“来,供儿。与爹一起敬这位黄义士一杯,黄义士可是侠肝义胆,豪气冲天呐,能来跟我喝酒是我的荣幸。如果义士不介意,这晚上风可凉,义士可挑几个姑娘,为你暖暖窝。”
那名叫黄义士的脸色通红,不知道是有些醉了还是有些害羞,不过还是举杯回敬道:
“是呐,天可真冷。”
一饮而尽。
“哈哈,义士果然性情中人。”
王察笑笑,不免有点猥琐的意味,为了讨好这个武夫,他可是连家藏的好洒都用上了。
眯了眯眼,心里算计不断。
那小子能够杀了他派去的人,说明有点本事,不会只是普通人,必然有点背景。可是人已经得罪,己是有去无回了。也幸亏他这个官职在皇子眼里有点用处,他这才能托关系结识眼前这个武夫,等调查清了那小子的背影,能杀则杀,不能杀则自保。
可进可退,真不愧是我。可笑这武夫一生,纵有百人敌千人斩之能,还不是为我所用……
“谁!”
一阵来自对死亡的直觉令正喝酒的黄义士瞬间酒醒,正欲说些“鼠辈”之类的话,一颗石子就已飞来,贯穿了他的喉咙,连给他用真气护体的时间都没有。
“你一个小小狗官,竟然能请得来打窍境武者,看来这背后还是有点人的。”
一袭黑袍从房梁上跳下来,一只手把玩着石子。
王察父子二人一惊,打窍境的武者竟然能被他瞬杀,这人好手段!
武者的身体竟然能用石子打穿!
震惊的不止王察父子,李大耳也被他装到了。
老爷在时我唯唯诺诺,老爷不在我重拳出击!
二人已经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这时,不远的家卫家奴听到了动静持刀赶来。
布叔目光移向他们,王供父子趁机逃跑。
不过没迈几步,几颗石子飞来,打在了接下来脚将要触碰到的地面。
石子狠狠地陷进地面,不敢想象如果他们脚落地再快一分会是什么画面。
见两人停止了脚步,家卫也停下了,持刀的手不由得颤抖。
刚才那两下要是挨脑袋上,这局就要重开了。
“你为什么背叛皇子?难道不顾妻儿的性命了吗?”
王察看明白了局面,那个带着铁面具的,可不就是自己派去刺杀那个少年的人吗?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背叛,但是用他的妻儿威胁他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为什么要刺杀自己就先不问了,他怕说话再慢一步石子就要飞向自己的脑袋。
“你的小脑瓜子转的倒是挺快,不过我并不是你派的那个杀手。倒是你们这些家奴,不想死就离开。”
李大耳正色道,他并不想滥杀。
家卫们先是犹豫一阵,迫于老爷以往的淫威不敢离去,僵持一会儿后,不知道人群里面哪个聪明蛋喊道:
“老爷玩完儿了,哥几个散了吧,小命重要。”
“你!你们!”
王察又恐又怒,这些人在,他还指望待会儿能跑掉几个,等皇子注意到他这边出事后,盘查也能有些线索,这个面具男的妻儿别想活命。这是对面具男的威胁,也是自己活命的筹码。
如今筹码散去,自己怕是已经玩完了。
“老混蛋,想起我是谁了吗?”
面具下,熟悉的声音传来,令王察一惊。
不过也没空想这些了,他自知今晚死定。
晚风吹来,夜凉如水,刚才吹晚风还在不久前,不久过后,这心境已是天地之别。
想我一生攀权逐利,年少贫苦,被达官贵人所看不起,我立誓要将这些百倍还给他们。
为了这个愿望,丢弃了脸面,丢弃了尊严,丢弃了道德,终于达到现在的位置。
在这个高度欣赏风景,底下的人就如同草芥,任我玩弄欺负,这就是权利的滋味,在有道德的他眼里看起来有些罪恶,于是他抛弃了道德,这样他享受到的就只有爽快了。
可是最痛苦的是,在死了这一刻时道德仿佛又回来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就是因为一点小矛盾,你们就要置我与死地,为什么?”
李大耳不解地声音传入他的脑海,令他想起了一些东西。
“就是因为你们有一点破钱,你们就要这么欺负我,为什么!”
“敢这么跟少爷说话,你一个贱民凭什么?给我掌他的嘴。”
私塾里,锦衣和布衣混杂,只有他穿麻衣。
那一天,他脸红了,众人看着。
终于死时自己的道德回来了,才发现原来这一生做了这么多错事。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跟阎王说去吧!”
只剩下死路一条,心中无限绝望,他发了疯,吼着,狠狠扑向李大耳。
“供儿,走!”
李大耳措不及防被扑倒。
“小少爷!”
没有任何犹豫的,布叔快步上前,一把扯开王供,狠狠的一掌拍在了王察脑袋上。
尸体横飞出去,滑行了几米,李大耳定睛看去,王察的脑袋已经稀巴烂了,不成人样。
再去寻找王供的身影,却已不见人影。
“别找了,那小子跑的可快,他爹没喊之前就已经开溜了,一路上没回过头。”
布叔检查了李大耳全身,确定没有受伤后松了一口气。
“等着,我去把这个孝顺的儿子给他老爹送去。”
布叔几脚登上了一旁的房顶,朝着王供逃走的方向追去。
“喂!”
李大耳话没来得及说,布叔己离去,或者说压根儿不想搭理他。
都知道他想说什么,就连自己也知道放跑王供是不行的。
别说白天的太阳了,就连夜晚的月光都能照到这世上的一花一草。
做了那么多的缺德事却不知悔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看着回来的布叔右手沾满鲜血,李大耳终是没说什么。
腥风血雨的江湖,自己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还是太嫩。
只是心里不是滋味。
回去的路上月光更亮了,李大耳一直没心情说话。
杀掉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何况是两个,老爷子还是关心他的,派了布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