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的那些夜晚,鸠摩智也曾往西边看,想起来家乡,这个号称放下俗念的高僧突然有点想流眼泪,痛苦地干嚎几声却一点眼泪也没有流出来,鸠摩智已经很久没有哭了,他都忘了怎么哭了。
打记事起,他就住在吐蕃,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一直都住在大雪山大轮寺里,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出生便皈三宝,命中要参禅。他有一个师父,师父对他而言一直就是父亲一样,幼年的鸠摩智一直在等待着一天师父告诉他其实我就是你父亲,毕竟他是这么爱自己,诸多师兄弟里师父对他最好,他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师傅一手操办的,平素里学习佛法,师父对他的教导相较其他师兄弟,真的是细致入微,还一直告诉他,他的天资很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日后会成为高僧大德,甚至会是一位出色的明王,他那时还不知道这个称呼的含义,但是隐约觉得自己一定要往那个名号发展,他十分希望这个被他当作父亲的老和尚的认可。
师傅说的天资聪慧,鸠摩智长大了以后隐约感觉自己确实配得上这四个字,身边的师兄弟在佛法上的修为远远不如他,年纪轻轻的他在这片被他称为家土地上获得了“密宗八大明王”的称号,“大轮明王”鸠摩智兴奋地奔向师父,却再也无法像当年那个幼稚的童儿一样抓着师父的衣服,更不能说:“师父我做到了。”只能用他们佛教的方式对那个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可以抱着他叫一声爹的老和尚深深地做一个揖,对方也是眼眉低垂地回一个礼:“恭喜和尚。”他有点想哭,他希望师父能够夸夸他。如今他也有徒弟了,他的徒弟也像他尊重师父一样尊重他,一直宣扬他大轮明王的威名,家乡人对他的情感也从原来的情切变成了崇拜,他隐约感觉到这种崇拜已经成为了他这个化外高僧的必需品了,更多的人上大轮寺听经布施,他的师父徒弟们才会有更好的生活,而自己也能和自己的家乡父老多一些亲近,这些生活中的小美好让他觉得吐蕃这片寒冷的土地并没有那么条件恶劣,甚至有种说不清的温暖。
但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美好,当时北边的西夏建立一支特种兵部队叫一品堂,时不时会来吐蕃与西夏交界处扫荡。大辽作为当时的军事大国,在北方虎视眈眈,谁也说不准这柄悬在头上的利剑什么时候掉下来。而吐蕃内部也不得安宁,黑教教徒一直打着除恶扶正的旗号,侵略剥削自己的人民。家乡的人们发现这个英俊的中年和尚只能夸夸其谈,而他们最关注的生存问题,不是开坛讲述佛法就可以解决的,而对一个人的负面情绪就像瘟疫一样,散布得很快,下山的徒弟回到大轮寺,支支吾吾地告诉鸠摩智在大轮寺外有很多人说师父的法会无用,而每次开坛来的人越来越少也让这个本不该关心名誉的大轮明王心赛油烹一般,但是毕竟在徒弟面前,他也只是眼眉低垂,如当年师傅一般,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为师知道了。”大轮明王终于在那个深夜,在师父的房门前施了个礼,回到自己的房内拿起了一本密宗的武学典籍。
天资聪慧,过目不忘的能力用在学武上甚至比钻研佛法更有用,很快这个大轮明王慈悲的眼眸间多了一层英风锐气。很快密宗的武功就被他全部掌握了,连几十年都无人练成的火焰刀都被他学会了,下山剿平黑部那天,他走的很快,他觉得走的快回来来的也快,自己在武林的第一战似乎会很快结束,不会影响到他珍视的家。
吐蕃的皇上这几天一直很心烦,他在想怎么给这个大轮明王封赏,按理说佛教中人不会受世俗的官禄,更何况这位还是个有道高僧。但是他毕竟平了吐蕃境内所有黑教,威慑四方不管进犯吐蕃。这样的人如果不赏怎么会有人给他这个皇上卖命?况且封一个和尚如果引出一批密宗武僧,那实在是太好了,自己也想有一只特种部队去征伐别国,这乱世谁主沉浮还未必呢。但是万一这位高僧大德不受自己的计划可要泡汤了,乍着胆子皇上问这个帅和尚:“明王可愿做我的国师?”“谢陛下。”
人只要有爱好就会有软肋,他鸠摩智也是个爱惜功名之人,他就给他加封,封的奖励绝对是多于功劳,甚至把自己的接班人宗赞王子给他辅导。除了封赏鸠摩智,他甚至派人把大轮寺重新翻修,给大雪山修了动车组,吩咐当地政府积极配合大轮寺的一切工作。鸠摩智现在越来越爱他的家乡了,不仅有父亲一样的师父,和视若几出的徒弟们,自己的家也越来越体面,甚至宫里还有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皇上,和奉自己若神明的未来皇上,可以说目前甚至未来百年内,自己在吐蕃都是说得上话的,鸠摩智现在就像一个大学生刚刚毕业就接管了整个家庭的家务,他有点乐晕了,他甚至有点怨恨自己是个和尚了,要是他是个俗人,现在也是一手遮天的权臣了。武功真是好啊。
《江湖日报》的头条这几月都被几个年轻人占据了,这些人里面的那个北乔峰好像是少林出身。少林也是佛寺也是中原武林的龙头。可以说少林就是大宋的大轮寺,这样的地方他鸠摩智是很感兴趣的,如果能侥幸获得一点武学上的启发,那么整个天下的中心是不是就变成了大轮寺。鸠摩智激动地将师弟天摩尼派去了少林寺,名为参加佛会,实际上他想让天摩尼夜间偷偷潜入少林藏经阁去摘抄少林寺看家本领七十二绝技,结果师弟却一去不归。自家人他绝对相信师弟不会带着经书偷溜的看来是出事了。看着师父日渐消瘦的身躯他知道自己这次做的太过了,师父的两个徒弟都为了他从没涉及过的武功而痴迷。他已经是风烛残年了,不再能经受这种打击了。他决定自己下山去找师弟,这次下山没有上次那么果决,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发生一些改变,走出大轮寺的时候他有点想哭,却又不知道怎么哭了。
南朝人士并不像他想象的狡猾,在少林寺藏经阁里同来偷经的慕容博老居士就是一个大好人,也是他在南朝的第一个朋友。慕容博居士不但给了他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影印版,告诉他在这个没有手枪的年代,他鸠摩智的火焰刀不是最强的远程武器,大理的六脉神剑才是天下第一,还给邀请他去自己的燕子坞小聚。迅速翻阅了一遍确定摘抄本没有问题后,他也慷慨的把自己的火焰刀法告诉了慕容居士。在慕容居士内弟王居士家的琅寰福地偷看天下各派的武功时他发现两件了不起的大事,一是王居士的岳父居然是天下武林最大反派丁春秋,二是居然有一种内功叫小无相功可以用来驾驭所有武功,这对于出生在北宋年间从没见过模拟器的鸠摩智无疑是一个从未设想的道路,他只能对不起了朋友了。
带着七十二绝技和小无相功回到大轮寺的鸠摩智本以为能看到师父欣慰的笑脸,可是没曾想这个一直被他当作父亲的老僧已经离开了他,他站在师傅的尸体旁,跟群僧一起念着往生咒,他多想扯碎身上的袈裟,保住那个他曾经视为依靠的身体,大哭:“爹啊,您就是我爹。”他想告诉所有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老僧能肯定他,他想让他过得好,他想让他的大轮寺变成最好的寺院,如果他不是得道高僧,如果他不是大轮明王,如果他不是出生归三宝,如果他不是命中要参禅,他也可以像那些平常人一样,为自己的父亲哭几声,给他磕几个头,也许爹还能多活几天。
现在的鸠摩智一心只想着成为武功天下第一,想让他的大轮寺,他师傅的大轮寺成为下一个少林,那么最先被他盯上的也就是南边的蕞尔小国大理的六脉神剑,只要掌握了这门剑法并将之拿去和同样痴心于六脉神剑的慕容博换取在琅寰福地看武学秘籍的机会,这个愿望就实现了。听说慕容博老居士已经去世了,他正好可以借以剑谱祭旧友之名来抢六脉神剑,万事俱备,只差一步了,他告诉自己,于是下山的步伐也更加坚毅了。
大理天龙寺不但不是不堪一击,而且竟然用六人剑阵将他打败了。这最后一步真的就这么难吗,他有些心急,也就顾不得这高僧大德的身架了,发现对方六人里面居然有大理的国家领导人,算了,武功不能做出突破,也给吐蕃国做出点贡献吧。扣住保定帝正要离开时冲出来的年轻人让他恍惚了一下,俊美的脸庞和年轻的体魄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而他竟然掌握了六脉神剑更让鸠摩智觉得佛祖真的在保佑他,迅速扣住了这个叫段誉的年轻人后他踏上了去往姑苏燕子坞的路,他好兴奋,路上,他看着那一轮明月照向西方的时候,他好想家,好想徒弟,想师弟,想师父。
没想到这次旅程并不顺利,后来的日子里他一直受挫,最终他也觉得累了,这几日把七十二绝技都学会了,但是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却每况愈下,他有点想家了,少林正在召开英雄大会处理前任丐帮话事人乔峰在中原近期的一些相关案件,要不先去少林寺把师弟接回来吧,他想一家先团聚,如果顺手还能把少林的威风给煞一煞,给他的大轮寺扬扬名。他的计划进行到一半了,大家都已经不再相信少林了,都认为他这个来自吐蕃的大轮明王是达摩再世,一人兼通七十二绝技,可是又有一个打假的小和尚,也会无相功,还好少林和尚有点个人作风问题,这个小和尚居然带了四名女子进少林寺,而这个小和尚还是少林话事人的私生子,在全天下人面前,他这个沙场政坛宗教界都摸爬滚打过一遍的老事故可高明多了,一带节奏就让天下人都相信少林是个藏污纳垢之所,毕竟啊他们只相信他们希望相信的,鸠摩智心说,你以为我是怎么学的武?最终的结局也是不出意料,小和尚不再属于少林,老和尚直接自杀。
慕容博的复活让他更开心了,这个男人每次出现都给他带来无限惊喜,真没想到啊,小小的藏经阁内,居然是大辽吐蕃两国政要以及大燕国皇室,几个明白人在一起很快就制定瓜分天下的大计,他还很关心地对慕容博提出的以自己的人头换取大辽对宋的军事行动表示质疑,其实此刻他的内心对于这个老朋友的命已经不关心了,但是没想到愣头青萧峰怎么当上的南院大王,居然不肯,一句拒绝激活了隐藏boss,那个武功高强到变态的扫地老和尚居然知道他身上的病痛,他妈的慕容博自己一知半解练了一身毛病还把他给拉下水了。仓皇离开少林时他的身上病痛又加剧了几分,他真的有点撑不住了,他想回家了。
在西夏为他的徒弟宗赞招亲时与慕容复的一番谈话,让他明白了那个被他视为南朝唯一好人的慕容老施主不是好心给的他秘籍,而是故意拿他这个番邦和尚当小白鼠,此刻的他心已然是像石头一样,像当年的那个老和尚一样,他害我,我也害了他,又有什么好争执的,他面无表情地与慕容复过招身上的病痛还是让他失败了,走火入魔的那一刻,他心想变成废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可是当年那个被他欺负的段誉居然救了他,划走了他一身武功,在枯井里看着外面的月亮,身体正被段誉一点点拉起,他笑浅浅一笑,他终于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