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僵持
外面一片喧闹，而自己这里却平静如水，这本生便很不寻常。云涯说这是暴风雨侵袭之前的平静。此时越安静，将来的风雨便越狰狞……这几日阿绿再未露面，丹夏见她好容易走出阴影，终于敞开心扉接受了完颜焕，也为她高兴。
这几日，她从林凤举口中得知灏帝似乎很欣赏完颜焕，打算将他培植起来，接替狄老将军的职责，镇守北疆。这样一来，阿绿的安全便不用担心了，北夜灏是个精明人，他不会明知完颜焕在意阿绿，还去迁怒阿绿的。她以前总担心自己若离开，阿绿会因此受到连累，现在这个不用担心了。
北夜灏似乎打定主意，在离开之前不会见她，她数次求见，都被卫逸以灏帝忙于军政而打发回来。他若以为不见她便能让她安心随他回京，那便错了。
她己经不是那个唯他马首是瞻的姬丹夏了。她有她自己想过的日子，而她也曾答应过，这事一了，与秋寒月一同离开。
此时，到了她履行承诺之时。
云涯表示要跟她一起离开，灏帝曾经表示给云涯一个官职，这样他一个异域人走在街上便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云涯果断的拒绝了。于他来说，有没有官职没有太大区别，如果有官职可以让他更好的保护丹夏，他会考虑接受，可丹夏去意己决，此时一个官职对他来说，非但无益，还会拖累他的脚步。
既然要离开，便要趁早。秋寒月己暗中联络寒夜楼众。若她们不能悄悄离开，便硬碰硬。
丹夏还是想与北夜灏道别一番道声彼此珍重。看样子，那是奢望。
很快，夜色至……院外静悄悄的，丹夏一行三人己收拾妥当，三人皆换上了轻便的夜行衣，又等了半晌，直至子夜时分，四下一片漆黑。三人对视一眼，将丹夏护在中间，纵身而起。
以秋寒月的功力，并未发现异处，料想灏帝并未想到丹夏会离开，所以并未加派人手。
不想三人身子才离地，原本漆黑一片的院子四周霎时灯火通明。一排排弓箭手手执长弓，齐刷刷指向丹夏三人。这时，数日不见的灏帝从暗中缓缓走出，他看着丹夏，眼神平静，可那平静的眼波下，却有着丹夏不懂的暗光在流转。
“爱妃这是要去哪里？”
以她对他的了解，丹夏知道他生气了，他这人与旁人不同。他越生气，脸上表情越温柔，这样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以为自己没有危险了，可下一刻，他会笑着夺了那人性命，这样的笑，她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夜有幸得见，看来，想顺当离开是不可能了。
丹夏缓缓向前迈了一步，一身黑衣的她，身形玲珑，就那么悄生生站在火光中，北夜灏满心的怒气，似乎瞬间淡了。他知道她会离开，只是没想到，她最后竟然选择了这种方法。
不等丹夏回话，北夜灏的话锋一转，瞬间凌厉起来。“来人，请娘娘回屋安歇，至于那两个教唆娘娘的奸邪之人……就地正法。”
“北夜灏，你敢！”北夜灏话音才落下，丹夏冷冰冰的声音便随即扬起。那一瞬间，在场诸人不由得觉得身子一冷，明明是深秋，却一夕间越到寒冬。那是一种由心底升起的冰冷感觉，这种感觉随着灏帝的动作而渐有加强之势。
北夜灏一步步，缓缓的走向丹夏，每走一步，诸人便觉得心肝‘突’的一跳。
最后，他立在丹夏面前，他们之间隔着很近，大概只有一步距离，似乎只要他一伸手，便能将她抱个满怀。他看着她，定定看着她，丹夏不躲不闪的回视他，世上没人敢用这样的眼光与灏帝对视。这个年轻皇帝看似儒雅温和，可他做的事情，没一件与温和持钩。
不知是不是错觉，丹夏总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哪怕他此时满身怒意。
去挑战一个帝王的权威是不智的，可她并不觉得恐惧，她只觉得委屈，满心的委屈，这么近距离看着他，她觉得眼眶发涩，竟然有流泪的冲动。
姬丹夏，不要那么没用，此时可不是你发泄充沛感情的时候，秋寒月虽然功夫高强，云涯更有本事傍身。可北夜灏毕竟是一国之君，现在濮阳郡守府没有一万守军也得有八千侍卫，不惊动那些侍卫还好，现在惊动了，若再想强行离开，便要冒很大的风险。
“姬丹夏，你最好不要试图惹怒朕，因为那样的结果，你恐怕不会喜欢。”两人之间明明离得这样近，可她为什么要强行将距离拉得那样远，如果他今天没有发现，是不是明天一早，侍卫便会来禀告他，此院己人去楼空。他知道她欲离去，便傻傻的以为他只要不允许，她便不会离去。可是……还好，他早己派暗卫注意她的动向。所在才能在紧要关头阻她离去。
“北夜灏，你不要强人所难，当初说好你取胜之日，便是我离开之时，难道你又想反悔？”
“反悔？朕何时答应了？都是你自说自话罢了，姬丹夏，相同的错误朕不会犯连犯三次。你今天若想离开，便从朕的尸体上踩过去，若不然，休想。”第一次，因她一睡不醒，他放手。第二次，因她失忆，他放手。难道第三次，在明知她为他流泪，为他伤情，为他不惜一切之后，还要放她离开吗？
他自问，他做不到。
听到北夜灏那样说，丹夏眼睛眨了眨，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是北夜灏吗？他竟然当着他的属下，当着无数侍卫这样耍赖。什么叫踩着他尸体过去。“北夜灏，我们当初说好的。现在你取胜了，离国再没人可以威胁到你的地位，你还强行把我留在身边做什么？我还能帮你什么？朝堂上，你有死忠的属下，宫里，你有你的皇后，我实在想不出，我留在宫中做什么？看着你与你的皇后大秀恩爱，看着你的后宫一日日充盈起来，看着你的孩子一个个出生……北夜灏，如果是那样，你现在杀了我吧。”她一边说着，口中的画面同时闪过她的脑海。
那些不是捕风捉景，如果她跟他回宫，那些便是她凄惨的未来。
而不要说经历，即使想一想，她都觉得呼吸困难。
“不会……”不会怎样？北夜灏张了张口，却无法违心的说出安慰的话语，因为他知道，那些……或许会成了现实。
因为他，累了。
与她一路相争，一路猜忌，一路怀疑，一路相爱却不得爱……他累了。
前几日，他将阿绿招来，阿绿说，丹夏曾对她说过，她想过那种平凡幸福的日子。一处竹舍，依山傍水，院中，养上几只鸭鹅，门边，中上几珠秋菊。
下雨时，他们并肩听雨，下雪时，他们相拥着雪中漫步。
那样的日子啊。真的很美，却不是他可以享有的。他也曾下过放她离开的决心。可是，心真的很疼。比中毒濒死还要疼。
那一刻，他知道，他不能没有她。
或许，她口中说的日子才是他应该过的，他应该宠爱上官嫣冉，应该听那些大臣的建议，多纳几名宫妃，也许拥有的女人多了，便会觉得她不过尔尔，也许他的孩子真的出生后，他会觉得天下女人都可以为他生孩子。也许……可千万个也许，也制止不了失去她那一刻疼痛的心。
也许，她真的是他的障，一生无法割舍，却求而不得的障。
“丹夏，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朕都答应你……如果你不想回宫，你可以住在行宫，如果你喜欢与他们相处，朕可以让他们与你随意往来。丹夏，你还要朕怎么样？”他是皇帝，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从未用这样的语调说过话，他这话出口后，不仅丹夏面露惊诧，就连一直立在丹夏身后的秋寒月也一声轻叹。他是了解他这位‘四弟’的，这人看着柔弱，甚至比女人还要漂亮，可骨头硬的很。现在他这样一幅样子，看来是真的割舍不下丹夏。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想抽身而退。
可是想到丹夏失忆时，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每夜，她都要在他的怀中才能安睡。如果没有深入骨髓的痛，便不会夜夜噩梦。或许，北夜灏在意丹夏，可是丹夏留在北夜灏身边，必定不会幸福。
为了丹夏，他不会放手。
“陛下，你何必如此，想堂堂离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陛下的上官皇后，可是离国第一才女。只有那样的女人才配与陛下举案齐眉，而姬丹夏……她也就配配在下这样的莽夫。”秋寒月上前一步，握住了丹夏颤抖的手，似乎在给她动力。丹夏反握，而这一幕，却没有逃过北夜灏的眼睛。
他眼底的脆弱一闪而逝。下一刻，刚刚的颓废似乎从他身上迅速消散。只是瞬间，他再次变回了那个万事不动声色的年轻帝王。
“来人，扶娘娘回房。至于娘娘的两位好友……朕会亲自照顾。”不想再浪费辰舌，北夜灏冷声道。他一声令下，便有婢女向丹夏走来。
此时，云涯也上前一步，三对一众……场面似乎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卫逸的声音带着显有的焦灼远远的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