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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缘起

慕连城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仅剩的半个馒头被一只流浪狗抢走,饥肠辘辘的他不得不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地追赶。那一天明明是大赦天下,可是被赦免的是有罪的,可得好处的是极富贵的,而那些本就流落街头的人,注定不会有人注意到。

“哪儿来的小乞丐,赶紧滚开!没看见将军家眷的马车要过来了么!”站街的士兵将他毫不留情地用力推开,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身体弱到无法支撑,便狠狠跌倒在地。便是在那一刹那,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的小人儿身上。

他可以发誓,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睛,那么明亮,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亮过这双澄澈的眸子。若是可能,他甚至愿意为了守护这双眼睛里的干净与纯真,付出一切。

这个信念,在他被慕锐找到并且认为义子住进将军府后,仿佛就变得越发地坚定。再没有什么能够将它摧毁。

那一年,慕锐告诉他,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找他。整整找了八年。八年前,慕锐带着年仅四岁的慕连城来到盛京,还来不及找到落脚之地,便被一场祸乱冲散,从此便失去了慕连城的消息。这对已经十二岁的慕连城而言,并不重要,八年前,他被一个老乞丐捡到收养在破庙里。四岁的他不懂,究竟是什么让自己从一个能够每天吃到最贵的燕窝糕的小孩,变成了每餐都吃不饱的小乞丐。可是随着时间的缓缓过去,他开始懂得,国破家亡,山河不在的意义。

收养他的老乞丐,也曾是个读书人,满身文才没有用武之地才会堕落至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慕连城却很是上心,几乎将自己所会的一切都教给了他。可是在慕连城的心里,并不如老乞丐想的那么积极,事实上,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目标。一个从四岁开始,便失去了所有一切的孩子,还能真心地去宝贝什么呢?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珍惜关注的呢?

老乞丐堕落,慕连城亦然。每日沿街乞讨,讨来的钱,便买了最便宜却也是最烈的酒坐在破庙里,与老乞丐对酌。直到一年前,老乞丐终于病死了。他便再次恢复了孑然一身。他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便也能苟延残喘地活着,直到这残破的生命抵达尽头。

可是慕锐却找到了他,并且告诉他,一切才刚刚开始。

慕连城选择重新振作起来的原因,并不是慕锐的鼓励,和那些声泪俱下的言辞。他的确激起了他心里潜藏的情愫,可是四岁之前的记忆,又能在脑海里剩下多少?!能够支撑慕锐所有信念的,是慕连城天生便有的责任感。而使得慕连城真正想要变成一个更好的人的原因,是她。

那日,她站在院子里最老的那棵梧桐树下转头望他,只一眼,便让他耗尽了终生的喜悦。仿佛是天上的仙子不小心落在了凡间,精致到让人不忍直视,生怕自己唐突粗鄙的目光会伤害到眼前的这个水晶样的小人儿。

然后她快步朝他走过来,声音如银铃一般动听:“你是谁?”

他低下头轻声答道:“慕连城。”

她眨着大大的眼睛望他,然后渐渐笑弯了眼:“你是慕管家的儿子吧,我叫霍南烟,霍王后的霍,红豆生南国的南,碧纱窗下水沉烟的烟!”

其实在那一刻他便该知晓,一句霍王后的“霍”已经足以证明,在她的心里,这个“霍”字当属天下第一。

只是,那一年,他们还太小,小到不懂什么才是爱。除了年仅七岁的霍南烟,站在十二岁的慕连城面前,微微扬起的笑脸。他们之间,单纯到什么都没有。

慕连城立在帐外,望向漫天繁星。

若是当初不曾遇见,是不是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可是,即便是那一刻他们没有相遇,他也坚信,此生她定会是他的唯一。这不是对命运的笃定,而是对自己的坚决。无论如何,他都将打破一切阻碍,回到她的身边。只是这一刻,他忽然不确定,还能不能够回去。

他想起当日他离去时,霍南烟的神情,并不是心痛,反而更多的是失望。那种分明的失望,越发地刺痛他的心。他苦笑着摇头,什么时候,自己这颗冰冷坚硬的心,竟也会痛了呢?

顾倾城立在不远处,望着仰头望天的慕连城,猜想得到他此刻心中的思虑何处。半晌终于还是上前,在他身侧站定:“还不休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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