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发生前十几分钟,穿着紧身西装、背驼的瘦子出现在影室顶楼半封闭的天台,左右顾盼一下后走向天台中央的沙滩椅躺下。
五郎嗅了嗅鼻子,戴上AirPods,将《RatsBane》的音量调到与世隔绝的地步后,木然阖眼。
再次睁眼是在半空之中,身边是粉碎的穹顶玻璃和流石,脚下是滚滚黑烟,五郎将手放在腰间,将射向身体的杂物拨开,一块轮胎大小的水泥石从下方飞来,五郎伸脚在上面一点,借力飞向更高的空中。
上升之力消逝,重力开始发挥作用的一秒,五郎再次握住腰间的介错刀把,这次的动作比较郑重,那隐约看见刀光的弧线。
碎石、黑烟、天花板、地板、下一层天花板如同红海一分为二。
黑色的身影宛如游隼俯冲扎入浓烟之中。
最后一名守卫应声倒地,獾恼火地望着花岗岩墙面和堪比瑞士银行的防爆大门,在卡奥斯连续“轰击”和“切割”下,墙面和大门表层勉为其难地出现少许裂痕和凹陷。
“等等,这个我可以。”
恶童走到硕大的钥匙孔下方,踮起脚先将手指探入,最后干脆将整只手臂伸了进去。
“不行啊,”恶童朝大门另一侧努努嘴,“那边还要另一把钥匙同时开,我够不到,还有上面那个,好像是语音识别器。”
“让开。”
“等一等,铁闩是断的,就没锁上啊。”恶童翻了翻白眼。
大门后是一段掩体式的甬道,两个转角后出现豁然开朗的大厅,大厅里呈椭圆形,正中央上方是四面巨屏,下方有操作台和显示器,远端有十几个用玻璃和铁网隔离出的观察室,甚至还有两三个只有科幻电影里才能见到的玻璃试验皿。所有的设施都被破坏了,破坏的方式也很有特点,从头顶的巨屏到远处的观察室和玻璃皿像是被一把十几米长的大刀一刀切开——只用了一刀,站在入口的角度甚至能清晰分辨出这一刀连贯的走向,和被斩断的四条手腕粗的精钢门闩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因为电控装置也被切坏,实现照明的是墙壁上一圈自动感应的储电灯,虽然亮度勉强足够,但深蓝的光线给整间房子笼罩上一层诡异的气氛。
控制台、过道、观察室周围都有大量血迹,却不见一个人,连尸体也没有。
“那里。”恶童朝两点钟方向通往里间的过道伸出手指。
盛满断肢残骸的1/2个玻璃皿悬浮在空中,朝里间缓缓移动。
獾用力闭眼又睁开,才摆脱掉第一眼因为背景和角度造成的错觉,玻璃皿的下方还有一个人,一个又瘦又驼的黑色背影单肩托着硕大的玻璃皿,步子缓慢但是没有丝毫摇晃,就这样慢慢消失在过道转角。
獾快步追上去。
“你不会疯到跟他打吧?”恶童冷笑道,见獾走得毫不犹豫才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过道尽头变成铁质的防滑地板,獾和恶童这才发现过道包括之前的大厅处在地下空间的高层,里层还有几十米朝下的铁制楼梯,从地面到地底还有一个全封闭的金属罐,面积超过之前的大厅,高度至少有十五米以上。
走在前面的五郎沿着铁栏杆下到金属罐最高的一个平台,打开阀门一样的东西,将尸体倒进去后重新关闭阀门,放下玻璃皿后转身神色自若地看着獾两人,依次取下耳孔中的AirPods。
獾感觉听到巨罐内传出消化的声音——虽然说不出“消化”应该发出怎样的声音,但直觉清楚告知就是那种进食的声音。
花儿不曾到过这里,这是毛骨悚然中唯一可以宽慰的地方。
五郎指了指下降到底层的主梯,做出“请便”的手势。
恶童扯了扯獾衣角。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Leased property。”
“你的?”
五郎摇头。
“能不能让我看看。”
继续摇头。
“好吧。”獾走了几步又停住:“你是要‘销毁’这个吗?”
“不是。”
“转移?”
“也不是。”
“再有几分钟好像就要启动自毁装置了,这里一定是重中之重——我明白了,你是等着‘确认’,确认那里面的东西不会外流出去,问题是你确定那时候还能活着出去?”
“能。”
“哦,那至少应该不会直接用炸的吧。”獾思忖着喃喃道。
“那边不是出口——我刚刚指过了,只有下面的下水道可以出去。”
“知道了。”
獾继续走向正对面像极了出口的两道感应门,门前铺着茶花图案的地毯,右侧甚至有带电话台的铁艺花瓶。
门后转弯,出现了电梯直达的玄关和第二扇木质大门。
脸色阴沉的獾出手轰碎了大门,门后是冰冷的花岗岩,这是一扇给人希望却永远无法打开的恶意之门。
“这是什么?”恶童煞有兴趣地爬上玄关中央的平台。
平台上是太空舱造型的玻璃装置,舱内空间可以容纳两人有余,正面小梯步上去,后方连接全封闭的金属斜面槽,金属槽直接嵌入到地板里。
“是控制台?控制什么的搞成这个造型?”
“冰葬。他们告诉受害者,这是出去前的消毒装置,当然没有几个人会信,不管信不信都会被塞进去。”獾低声说。
“你说什么?”
“下面是液氮,人进去就会灌入,很快,基本没有痛苦,重点是效率高,几分钟就能化为结晶,然后超声波粉碎,碎渣从那个槽里排出去。”
恶童条件反射般弹开了放在玻璃上双手。
“花儿……姐就是这样的?”
“下来吧,我要动手了。”
红着眼的硕鼠咬向踩入水洼的那只脚,牙齿像是撞上了钢铁,剧痛之中裂成两片。
其他老鼠纷纷后退,窃窃私语,另一个人类散发出和这里相近的气味,上游时常会漂来成片的肉沫,食物充足的情况下老鼠也不愿意有任何同类相残的行径。
“那个花儿不是我姐姐。”走在后面、嗅起来像老鼠的人类说,声音在空荡的甬道中形成回音。
“哦。”
“那天我回房间的路上遇到的——本来那帮人很少犯这种错误,我故意摔了一跤撞到她,反正没有什么损失,说不定会撞出点什么机会,于是她把这个球塞给我,然后把一些视频‘送’进了我脑子里。”
“什么视频?”
“说来奇怪就是这个,这里的能力者司空见惯,没有特异功能才是奇怪,问题是花了这么大力气送过来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我问什么内容?”
听前面的声音变得生硬,恶童挠挠头,老实答道:“有卡通片、走廊对面的墙壁、对着监狱的墙投球、门牌、还有些比较模糊的,游乐园还有坐车什么的。”
很长时间前面回应的只有窣窣的脚步声,恶童正想开口问点有用的东西,獾突然提问:“你不会是在这里出生的?”
“当然不是,你觉得这里还有托儿所?”
“侏儒?”
“什么意思,谁是侏儒?”恶童不悦。
“那你究竟多大了?”
“六岁。”
“问题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根本不像六岁的人?”
“神童啊,这个很好解释,全世界多的是。”
“不是神童的问题,神童也不能解释阅历和经验的问题,说你六十岁过了点,三十起码是有的,我说的是——感觉。”
“六年……也是可以有很多阅历的。”黑暗中无人能看见恶童的表情,看见了也不会相信那是六岁儿童的表情。
“你家在哪,父母还在不在?我该把你送到哪里去?”
“走过了哦。”恶童用指甲敲了敲墙上布满铁锈的悬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