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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谨言想起两天前林乐到班上的情景,一开始他并没有多加注意,不管这人是林乐,谢乐,还是张乐,都与他无关。直到林乐碰到自己的手背,李谨言才知道,原来八年前的小女孩是林乐。

八年前的很多事李谨言都记得不大清楚了,或者说不想要记住,但有一件事,李谨言想忘也忘不掉。当时几近家破人亡的他,时常在放学后到各处游荡,没什么意思,但总比回家来的好,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天比一天回家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

直到新年那天,李谨言蜷着身子坐在一家超市外面的椅子上,视线内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经过的人脸上都带着喜气的笑容,仿佛在说“新年快乐”,可李谨言不快乐,尤其是在看到一对父母牵着一个女孩走进超市后,更多的难过涌上心头,眼泪说掉就掉。

那时候的李谨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坚持了那么长的时间,却又在那晚崩溃,无法自已。现在的李谨言很清楚,自己在羡慕,羡慕那个小女孩,羡慕她有个幸福的家,亦或是……羡慕她有父母。

那天晚上李谨言哭了很久,久到数不清有多少带着同情的眼睛从眼前经过。走过的人看到了他无处安放,拼命发泄的难过,却无一上前问一声“怎么了?”,李谨言要的不多,只是想要一声关心,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只要一声,仅此而已。

“给你,不哭了。”小林乐纠结了一番后,把自己最喜欢的草莓糖放进了李谨言的手里。一整包,小林乐心疼的不得了。

与此同时,李谨言听到小林乐的心里话,“草莓和橙子两个味都好吃,可是我比较喜欢草莓味,要给他草莓的吗?可不可以给他橙子味的?算了算了,他现在好伤心的样子,还是给草莓味的吧。”“唉,他好像还是不开心,橙子味的也给他吧。”

模糊的视线内,先后两包糖放进自己手心,李谨言愣愣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精致的女孩子,是刚才进超市的那个。

“你怎么啦?我妈妈说,今天新年,要快快乐乐的,不能难过。”小林乐无法体会李谨言的难过,但她愿意安慰李谨言。

“我每次要哭的时候我妈妈都会给我一颗糖,吃了就好啦,你也吃一颗。”小林乐懵懵懂懂,坐在李谨言身旁绞尽脑汁地想让他高兴起来,却不想“妈妈”这个词触动了李谨言的伤心处,李谨言非但没有止住,反而哭得更大声,愈演愈烈,手上糖果的包装都快被抓破。

小林乐不知所措,着急之下,伸手去抢李谨言手上的糖,本想打开,让李谨言吃。不想,李谨言会错了意,死抓着不放手。

才八岁的小林乐一根筋,不知道解释,只一门心思要拿过糖果。两人又都是年纪相仿,力气差距不大,就这么僵持下来,一人一边,谁也不肯放手。

“乐乐,怎么了?”找到小林乐,林爸林妈高悬的心放下。刚刚才出超市,小林乐吵着要夹娃娃,夫妻俩一向是对女儿有求必应,便牵着小林乐到超市门口摆放的娃娃机前。一开始是林爸在夹娃娃,林妈牵着小林乐,可后来,林爸每次都没夹成功,林妈不自觉着急起来,一心只专注于抓娃娃的钩子,连小林乐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等发觉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而小林乐便是在这个时候抽出被妈妈握的手,循着哭声找到李谨言。

“妈妈,他哭,我给他吃糖。”小林乐丝毫没察觉到爸爸妈妈紧绷着的身体,还在跟李谨言较劲。

“那你怎么跟他抢呢?”林妈还没缓过来,尽力让自己平静,语气放缓,怕自己传递出适才的焦急,吓到小林乐。

“我没有,我是…我是想打开,给他吃。”小林乐奶声奶气。

李谨言这下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赶紧松了手。

小林乐开心地拿过糖果,递给妈妈:“妈妈,开。”

“爸爸来。”林爸看出妻子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接过了糖果,撕开给小林乐。

小林乐拿着撕开的两包糖果,全都放李谨言怀里。

李谨言突然间没了伤心,只余不小心误会小林乐的羞愧,想了想,把草莓味的还给小林乐,自己留了橙子味的:“这还给你。”

小林乐无法理解李谨言会不喜欢草莓味的糖果:“你不喜欢吗?草莓味的很好吃。”

“嗯。”李谨言说了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

“哦。”小林乐还挺失望的,没想到自己最喜欢的糖果会有人不喜欢。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是不是跟爸妈走丢啦?”林妈适时插上话。

李谨言只摇头。

“那你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好不好?”

李谨言还是摇头。

李谨言不开口,林爸林妈不放心把这么一个小孩子丢下,带着李谨言进了超市服务台,让超市广播,看看有没有丢了孩子的家长。

等了许久,没人接孩子,最后林爸林妈只得给超市留下联系方式以及地址,好让家长来超市赵孩子的时候,能联系到自己。另外还给警察局报了案。

……

就这样,林爸林妈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爸妈,他是谁?为什么要回我们家?”林昱温听到开门声,从房间里出来,不想第一个见到的是李谨言。

林爸听着儿子带刺的问话,把林昱温带去房间,略略讲清楚事情经过。

而这边林妈担心李谨言在新的环境害怕,先是打开了电视,调一个小林乐常看的台,放的都是动画。

后又担心李谨言还没吃完饭,把今晚放进冰箱的一些菜都拿出来,热了热。在热菜的期间,林妈还简单地煮了碗鸡蛋汤。

“小朋友,过来,是不是还没吃饭?来,先吃饭。”林妈拿了一套小孩子喜欢的碗筷,盛好饭放李谨言面前。

李谨言没吃晚饭,到这个点早已是饥肠辘辘,拿起筷子,直往嘴巴塞饭。

林妈就坐在旁边看着李谨言,看没几秒,便看出了不对劲,这孩子怎么只吃饭?

“不喜欢这些菜?”林妈低声问。

李谨言依然是摇头,手试探着夹最前面的青菜。

“这些都是阿姨做的,乐乐很喜欢吃,你应该也会喜欢。”林妈边说着边夹菜放李谨言碗里。

“好不好吃?”

李谨言点头。

林妈放下心来,又夹了些菜:“多吃点。”

“乐乐,你饿不饿?”小林乐消化系统比大部分孩子的都好,常常吃完饭不久便喊饿。

“哈哈哈哈哈。”回应林妈的是一串笑声。闻着饭香味,还能看动画片,想来是不饿,林妈由着小林乐。

等李谨言吃完饭,林妈收拾好厨房。而后去了林昱温房间,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林昱温八九岁时的衣服,林妈举着手,大概比量了下:“小温,你衣服给弟弟穿一下。”

“嗯。”虽然很不情愿,但林昱温不想为难妈妈。

林妈拿着衣服出了门,把李谨言带到浴室,放好了水,也交代了什么是洗发水,什么是沐浴露,最后让李谨言关上门洗澡。

林妈连小凳子都有准备,但李谨言没有坐凳子,相反,自己蹲在地上,把凳子抱怀里。李谨言回想起林妈做的一切,心里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她跟妈妈一点都不一样。李谨言想。

为什么她跟妈妈会不一样?李谨言又想。

李谨言羡慕惨了小林乐,他也想要像小林乐妈妈一样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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