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样的话肯定没有经过大脑,学习成绩摆在那一看便知道。一个老师不可能不了解她的学生的功课情况。要放在平时我对老师的这种无理取闹会保持沉默,任其天南海北乱扯,我总是右耳进左耳出。但今天不同,她口里连喊三声‘你李老师‘听的我很不爽。虽然苏倩是局外人,不知道我与李老师的深仇大恨,所谓不知者无罪,何况她又是老师,理应尊重;但是心中一股无名怒火让我丧失理性,昔日关于班主任的种种不悦都浮现在眼前,气的我咬牙切齿,在心中暗自嘀咕着:这个泼妇。我稍微调节了一下内心的愤怒,以一种虚无缥缈的口气回应苏倩。
“你听我李老师给你胡说,咱这烂水平还叫学的好。”
“甭犟,要是能行英语考到全班前三,总成绩排到全级前五,今后就不说你,你在班里想怎么都行,我睁只眼闭只眼,怎么样?”
我猜想她以前对付那些学习一般又不努力的学生,常用这种方法而且非常奏效,才这么胸有成竹地对我应用。多精明的人,怪不得她带出的学生都那么厉害。本来我是可以不理会,自己对事情的态度一向平静如水,她激我怎能看不出来。可她那一句‘你李老师’深深摇动了我的心,为此,我非和她较劲不可。要知道人的有些东西是必须维护的,就算付出“沉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要没考到,怎么办?”我顺势问了一句,这种事就像是赌博一样总要付出点什么作赌注。
“输了的话,就老实的听我的话。”苏倩笑着说,一副就料到会如此的表情。
“没问题。”我实在不想在与她说话,想赶紧支走她,好让我安静点。真受不了离得这么近,简直要把我吃掉似的。
“用不用写下一张保证条?”她得寸进尺,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听了很是气愤,不明白她怎么这么精明。看她那含嘲带讽的微笑,我的下颚微微的战栗起来,眼睛里沸腾着狂怒的鲜血好像要喷出来似的,但我勉强控制住,厌烦的叫嚷:“写啥哩,我说话一定算数······我拿人格担保。”
苏倩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我,大概是被我的举动惊住了或者对我的保证嗤之以鼻。总之这种目光让人很难受,仿佛百抓挠心。我心情乱糟糟的,欲说不能,慌乱中想找个人作证,只有这样才能让苏倩相信本人言出必行,这时我想到吕梅便灵机一动。
“你要不信,叫吕梅见证,咋样?”
苏倩咕哝着同意,笑着抚摸了一下我的头便离开。我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却讨厌别人把手放在我的头上。吕梅投来黯然的目光,她一定在生气,谁让她是师傅呢。我朝她微笑着耸了耸肩膀,说:“算我错了,你也看见了,要不把你请出来苏倩非把我吃掉,谁让你是师傅呢,不叫你替我扛让谁扛。”
“我看你一个月后咋办呀!”
下午的课很无聊,除了讲解例题便是做题,没一点令人高兴的奇事。单调的日子,时间总在煎熬中度过。这样的生活早已习惯,世上没有乐事就自己创造吧,正如鲁迅他老人家说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然而此刻我没那心思,一种深深陷入数学的迷惑像鬼魅般吸引着我,使刚才的无趣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一道题让我苦苦思考,放学的铃声早已敲过,可自己不想出去,跟自己较劲非做出这道破题,否则留在脑中干什么都会去想,草稿纸撕了一张又一张,陪了我两年的钢笔拼命的吐水,思绪如游丝般稍不留神就可能中断。我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窗户注视,但思维到了关键时刻,并没有分心去瞅个明白。因为那身影没多久便消失,我便以为是做的太认真产生错觉了。果然苍天不负苦心人,这破题终于让我做出来了,内心充满了喜悦,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教室空空如也。
站在楼道上,我望着学生来来去去,自己根本没有感到饥饿,也懒得去食堂。说来也巧,静琼正好从水灶提着暖瓶出来,本来想叫她但介于人多没敢开口,便静静的靠在护栏旁注视着她:一件粉红色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和红布鞋。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我的眼光也随着她游弋。她将暖瓶放在乒乓球场旁边的台子上,那儿离食堂近,许多暖瓶都搁置在那里。静琼的身影隐没在食堂的人潮中。我只好望着她放暖瓶的地方,等待她再次出现。没多久,静琼身影闯进我的视线里,她手中拿着两个烧饼。我心想:怪不得脸色那么惨白,肯定是不好好吃饭,导致营养不良。
我没有去吃饭,在外面站了会又回教室苦学。班里的同学已来了一部分,有的还在吃,有的安静的看书,有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问题,不时传来朗朗笑声。吕梅从外面走进来,拍了下我的肩膀。
“外面有个女生叫你。”吕梅用冷冷的口气道,仿佛心里有什么不悦似的。
我注意到吕梅的表情,也猜到是为了什么,但只想与她保持一般朋友的关系,除此之外别无他想。有这么一件事实,自己跟男生们待在一起多数时间会感到烦闷无聊、心情冷落、很不舒服,可是一到女生面前,便觉得自由自在,知道该与她们说些什么,采取什么态度,就算静默的待着也让人高兴,甚至相信自己的外表、性格及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使女生们愿意与我交往,当然这些变化全跟静琼有关。声明一点,本人很尊重女生的,除了静琼不会再喜欢第二个女生,再说我一直坚信世界上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而非爱情。对于吕梅正是这种态度。
从教室出来,看见静琼站在门口正朝楼下的花坛张望,我憋住喜悦的心情,悄悄地顺着她的眼光的方向望去:满花坛的月季怒然盛开,展瓣吐蕊,吸引了不少昆虫在周围徘徊,譬如蜜蜂。花坛旁边的针叶树放松似的垂下枝条,遮住了底下的围墙。我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身后,估计她已感觉到身后有人,装作不知道。
“静琼。“我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满脸笑意像五月里的阳光一般灿烂。
“吓死我了,不知道我有心脏病,给!”静琼假装很生气却把手中的东西塞给我,原来是刚才打水时买的烧饼,我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咦?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这么关心咱啊,太让人感动了。”
静琼还没开口,后面却有人插了一句,“你两口子在这干啥哩?”
我一听是孟文辉趴在后窗上乱叫,愤怒的瞪了他一眼,真是煞风景!高兴的心情全让他搅了,我回头小声对静琼说:“你先进教室去。”
静琼没一点不乐意,看了我一眼便回教室。我靠上去,边嚼着烧饼边和孟文辉说话,我问:“章烨那货干啥去了?今没见他喊叫。”
“你说那狗耸,刚才路上碰见纪甜,晓得两人到哪胡成去了。”孟文辉狡猾地诡笑着,“你咋跟方静琼腻上的,我看她长的一般嘛,不行哥们给你介绍几个漂亮的,”
我当时真想骂他两句,这样侮辱‘女神’,可一想和静琼相好以来就不骂人,要为这件小事打破我的良好记录太不值得。我克制住内心的怒火,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没好气的嚷:“我看方静琼长的好看就行了,别人爱咋说跟我无关。你别操这闲心,管好自己就行了。”
孟文辉这家伙是喜欢雷秋萍的,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并且我知道他经常逃课往另一所初中跑,因为雷秋萍转走了。现在,他见我和静琼关系如此亲密,心中难免有点嫉妒,估计是羡慕才说出那样混账的话。
“林默,你都没说给咱介绍一下,来这么长时间,方静琼老是坐在那,给她说话也不理人。”孟文辉的态度可是一百八十度转弯,倒向我诉苦。
“你不是说人家长的难看,估计见了你长的这么英俊,人家自卑咧!”我讥讽道。
“刚哥们说着玩的,不要较真,她可是我班公认的班花,比起SHE不知强到哪里去。”
我有点迷惑,不理解他口中的SHE是什么意思。“SHE是谁啊?”
“我拷,不会吧!你连这都不知道,太没见识了,杨英、花花、张晓啊!合称SHE.。”
这三人中我仅认识一个就是杨英,人长得矮胖,脾气暴躁,经常与男生打闹,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完全是个疯丫头。经孟文辉这么一说,估计另两个女生也算丑的可以。三班这群人总喜欢闲着无聊给别人起绰号,而且偏偏挑别人的短处作笑柄,这一点我身痛恶疾。
“林默,”孟文辉捅了捅我,“咋样?把你掌柜的介绍一下。”
“要认识自己去,找我干啥,静琼她就那样不爱说话,像你脸皮厚的——离城四十里下马,还给我说。”
“咱不是哥们嘛,朋友妻不可欺,要不给你打招呼谁敢私自行动。”
“死狗,烂娃,二流子、锥子、哈耸,······“从教室外的楼梯上传来骂人的顺口溜,只见一个身材骨瘦的高个子,脚上挂着一双拖鞋,一身花色杂乱的衣服,迈着外八字踱过来,拖鞋好像是累赘似的,他一走起路来发出很烦人的噪音,身子随着节奏左摇右摆。旁边跟着一个个头与他差不多的同学,可穿衣的风格完全两样:衬衫加西裤,一双摖着油亮可鉴的皮鞋。瘦高的绰号叫钢丝,另一个叫帮主。钢丝长的黝黑且看上去圆滑,而帮主则白净、成熟老练,真搞不懂他们怎么成为好哥们的。
“林默,饭还没吃。“钢丝凑上来,他的嗓门扯的老高的嚷。
我把手中的烧饼在他面前晃动,说:“这几天穷的叮当响,就靠这点干粮渡过难关了。”
几人听了乐的直笑,钢丝过来将我那点口粮抢了一半,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抱怨。“兄弟我半年没吃过牛肉,一个月没见过鸡肉,每星期只能以猪肉过活,这日子苦的没法过了。”
我一听就上去凑他两拳,气愤的叫嚷:“你是属狼的!”
开了一会玩笑,我们几人碎碎的谈论一些关于身边的事。其实无非是学校的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譬如谁和谁打架;谁有成立了个小团伙;哪个女生漂亮、哪个丑陋;学校的管理情况,以及谁如何的牛跟老师对着干这类事,天天如此却乐此不疲。我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但却喜欢看他们高谈阔论的快意恩仇。
“二文,有烟吗?”钢丝突然朝孟文辉喊,肯定是烟瘾犯了。
“有锤子哩,刚才让章烨连盒子都抢走咧!”孟文辉说。
钢丝毫不给孟文辉留面子。“你狗日的什么时候有过烟,回回问你都没有。”
“真的没有,不信你看。”孟文辉把口袋翻出来,一副冤枉的神情,“没有吧!不就是烂烟嘛,哥们有绝对给你发,可现在没有。那帮主有烟没?”
“你别看我,钢丝刚跟我把烟抽完,光剩一个空盒子。”帮主不慌不忙的回答。
“林默,你有没有?”钢丝竟问起我。
“你没事吧,知道我不抽烟,从哪来的烟?”
然而钢丝的烟瘾太大了,一会儿就饥渴的受不住。他一边咒骂,一边嬉皮笑脸的高扯着嗓门叫嚷。“把他妈日的,啥世道,连一根烟都混不到,日子没法过了。”
“算了,钢丝凑钱买几盒去,省的伤脸。”帮主平静地说,他看起来很稳重,说起话显得经历过世道似的。
“掏钱,掏钱。”钢丝叫嚷着,那么大声的说话他都不嫌累。
帮主掏出了5块钱,钢丝自个也拿出5元,可轮到孟文辉,他吱吱扭扭的在身上翻腾着,红着脸赔笑着说:“今真不凑巧,身上没钱。”
其实我知道孟文辉身上有20多块钱,这是早晨亲眼看他数了几遍后以后装进口袋的。我懒得戳穿他的谎言,留个台阶给他下,像他这样不爽快的人到处都有。像孟文辉要不到钱,钢丝竟盯上我了。
“你别打我注意,咱可没多余的钱给你买烟,烧饼还是静琼给我买的。”我摊开双手无奈的笑着。
“二文,买烟去。”钢丝用命令的口气说,完全不征求孟文辉的意见。
“怎么叫我去。”孟文辉抱怨的喊。
“你狗日的,不掏钱还想抽烟,不叫你去让谁去···别磨蹭,快一点。···记住拿石林,或者白沙。”钢丝把钱递给孟文辉。
待孟文辉走后,钢丝和帮主没事干,到教室的后面去唱歌。三班已来了很多人,钢丝走到窗户底下,硬生的将一个睡觉的拽醒。
“神,别睡了,起来尿尿!”
教室的后面顿时笑声响起,此刻一群人围着,神从睡梦中醒来,没一点表情,耷拉着脑袋,完全不理会他人的嘲笑,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从桌位跳起,到后面拿起一把笤帚,摆成弹吉它的姿势,喊叫着:“七匹狼组合,乐队伴奏。”
钢丝、帮主及后面的其他几人跟着从地上抄起家伙,就开始所谓的演唱会,我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闹,敲打桌子的声音和其他敲击声混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加上他们吓人的吼叫,把整个教室弄得不得安宁。
叶润昕从教室院走出来,我不得不进教室。班里的学习气氛很浓,前面的同学乖乖的做题,只有后面几个小声闲聊。叶润昕在我进来后不久出现在教室,她面露微笑的转着,似乎对同学们的表现很满意。我想任何一个老师都会这样觉得:带一个学习气氛极好的班,不仅能帮助大家互相提高而且会为老师赢得良好的口碑。叶润昕转到讲桌,把粉笔盒、板刷摆放在合适的位置。其实,值日生早把这些做的很好,她只是闲着没事,随便侍弄或许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啪,啪,啪”三记响亮的巴掌声。“好了。现在把笔停一下,利用这节课把座位排一下。”叶润昕的声音很甜美,听起来十分舒服,不高不低,清脆却不刺耳,好像睡在海绵上一样,软软的。
“到外面集合,不要大声喧哗,别班还正上课呢。”
安静的教室顿时充满桌凳移动的声音,大伙儿纷纷小声的讨论,但并没有影响出去的速度,不消片刻工夫,全都挤到窄窄的楼道上,男女生的界限很明显,自然的分成两批。叶润昕为照顾近视严重的同学,让他们随便挑座位。
在叶润昕的指挥下,大伙分成两拨,按大小个排好,男同学们小声的嘀咕,不时的发出笑声,而女生们则比较乖巧,个个沉默不语,恰若含羞待放的花骨朵,保持着那种谦虚、拘谨,矜持的神态。每个人都在想心里的事,像我们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尤其是男生,与异性坐同桌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但我是无所谓的,权当是换个环境。
随着人的不断被叫进去,外面的人越来越少,让我觉得奇怪的是,竟然多出三个男生。座位排好后,叶润昕征求大家的意见,结果弄得我周围的男生全被无情的调走,自己身处女生的重重‘包围圈’,本想换出去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因为坐在第四排,整个教室最好的位置。要谈嫌就是不知好歹,只能自找没趣。
“谁还觉得不行,现在可以提出来,老师尽量满足大家,等今个座位定了以后,个人不准私自乱调换位置。”
教室里没有人举手,大家为刚换的新环境感到拘束,除了后排的几个在嘀咕。其他人都安静的听叶润昕叮嘱着今后的事。“现在可以搬自己的书了,要快一点!”说完她站在讲台上看同学们忙乱着。教室里一片雀跃,我一边收拾一边同吕梅说话。
“师傅,你在哪里坐着?”
“第四组第一排,你呢?”吕梅看上去很沮丧,勉强地微笑。
“咋那么靠前?我···在第二组第四排,就中间那个位置。”我指给她。书已收拾好了,我们突然一下哑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相互微笑,然后各自抱着书离开。
农村教育受保守思想的影响,加上青春期的晦涩心里,使得教室里的气氛并不活跃。我和新同桌商量好了,让我坐外面,否则夹在女生中间会别扭死人。庆幸的是陈靖被调到我的前面。陈靖把书堆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高兴的拍着我的肩膀,“咱弟兄两又在一起了。”
陈靖是我初一时的同学,他是那种受老师喜欢的学生,平时刻苦努力,不惹事生非,而且学习成绩好,每次考试都在前五名徘徊,可以说与我并驾齐驱,不分上下。说实话,这一圈子人仅认识他一个,自然觉得倍加亲切。旁边的女生似乎对陌生环境显得比我还拘谨。安静的一句话也没有。其实,大家在一起并不需要介绍,在今后的学习中多少会相互帮助,你来我往的自然会慢慢熟悉。
整个晚自习我乖乖的做题,一直到放学也没言语。放学的铃响了好长时间,但离开的人很少,大伙儿都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学习。新环境让我很不舒服,进进出出全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此刻实在呆不下去,心里惦记着静琼,便草草收拾了书跑出教室。
月亮很皎洁,花坛的景色在灯光和月光的映衬下能朦胧的看见,微风轻轻的吹拂,凉爽之气阵阵袭来。楼前的针叶树在风中轻微的摇摆,校园里零稀走动的身影很快消失。我没直接回去,而是站在三班的门口向空荡的教室望去,静琼恬静的坐在那看书,我没有忍心打搅,便坐到护栏上凝视着她。静琼端坐的姿势很迷人,像菩萨坐禅一样纹丝不动,浑身透露出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诱惑。现在刚放学没多久,三班便剩静琼一人,这情景好不凄凉。正好与我班形成鲜明对比,一个是空荡,一个是近乎满座。
静琼看书太久或许有点累,活动着僵硬的脖子,挺直了身体,是那种最标准的坐姿。她注意到教室已经空了,黑板还没有擦,便到前面拿板刷去擦,这才发现我在门口坐着,她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灯光下她的美丽真难以形容。她笑着说:“等一下,我把黑板擦了。”
被她发现,我径直走上去夺过板刷,带着关心的口气责备,“真是的,一天到晚光见你擦黑板,都不嫌脏。”
话是这样说的,但我以男生的敏捷三两下就将黑板擦干净,毫不客气的把板刷直接扔到桌子上,拍打着手上的粉笔灰。三班这群兔崽子太不地道,净欺负我家静琼老实,我在心的气愤地咒骂。
“侯多长时间。”静琼关心的问,“怎么不叫我?”
“才来,你刚想要出来我就来了。”
“哄人!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来?”
“第六感。”我指着自己的心,神经兮兮的说。
静琼害羞的脸红,如同白水的苹果一般,通红且水灵,好看极了,叫人愈看愈心疼。从教室走出来,我坐在护栏上,静琼站在旁边,眼睛朝花坛望去,我注视着她。灯光、皎月、微风、花、树、人交织在昏暗的天空下,真是一副令人心醉的风景,尤其是置身其中,我觉的特浪漫。静琼离得很近,以致于快紧挨到一起,我的嘴巴附在她耳边,有条不紊的告诉她学校里的趣闻,并对其进行一番评论,静琼听得津津有味,从头到尾只是应诺,好像没有准备说话的意思,但也没有丝毫厌烦。
“苏倩说我英语考不到全班前3名,咱就不信这邪!”
“我相信你肯定能,像你这么聪明,下点苦就可以了,天道酬勤嘛。”静琼肯定的与我对视,好像丝毫不怀疑我的能力。
“悬啊!但愿如此······不说这个,叫人心烦。”我不想静琼担心,让她说些宽慰的话,所以尽量放松,使自己笑得自然些。“我班今个排座位哩,竟把我嚷道女生堆,一圈圈除了女的还是女的,把人都能难受死。”
美死你,有福不会享。“静琼有点醋意。
“把人都烦死了,你还开玩笑。“我认真的说,责怪她不理解,当然心里忧虑她可能误会我对她不专心。
“好了,跟你说的玩,别想那么多,过一段时间就强多了。”
“慢慢忍吧!”我想起一件事,心里乐呵得迫不及待地用一种接近傲慢的态度炫耀。“静琼,给你说,我一个多月都没说过脏话咧!”
静琼抿着嘴笑着,我知道她心里一定美滋滋的,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因为这段时间是我们相处的日子,为她正一点点的改掉粗鲁的习惯,说明我很在意这份感情。
恋爱,多么深沉,多么美妙,它使双方不觉得改变,告诉我们,玫瑰为何如此鲜红,翠绿的紫罗兰为何在山谷中安静的开放,云中的雀为何唱着如此欢愉的歌,最可爱的花蕾为何透着甜蜜的气息,棕色的大地为什么孕育着希望,最可爱的人呦——理解这种情感的魅力。
时间如此飞快,我班的同学陆续出来,从三班经过时,向我们投来各种各样的眼光:诧异、讽刺、羡慕、鄙视、无所谓。弄得我怪不好意思,不敢用余光瞅路过的同学,便靠着护栏盯着静琼,静琼是背着,夜里光线不好只能隐约看见轮廓。我们保持沉默,仿佛无尽的黑夜,这是最好的一种交流方式。
我开口问:“静琼,几点了?”
静琼借着教室的灯光,看了下表。细声细语的说:“十点二十。”
“时间过的真快,可马上熄灯,”我替静琼考虑,害怕她在管理员那受委屈,这样我也不好过。“你该回宿舍,省的管理员说你。”
“没事,管理员认识我,不会说的。倒是你,赶紧回,要是校门锁了怎么办?”
“别操心,实在不行凉拌。”我觉得好笑,竟让她关心起来。
时间确实不早了,静琼要去教室关门窗,我跟进去帮忙。等一切做完以后,灯忽然全熄掉,顿时黑乎一片,估计让灯光照的太久,猛然的进入黑暗眼睛有点不适应。教室剩我们俩,月光柔和的透过玻璃,那一刻,真想牵静琼的手,但强烈的自控能力没有让我这样做。恋爱是纯洁而神圣的,任何的一点瑕疵就可能毁掉她,让她沦落为肮脏的垃圾,最好的方式是尊重对方的感受,进行内心的交流,无须多余的言语和行为,我一直这样认为。(哎呀你个der,你咋知道人家不想呢?…哦,03年,那确实)
“走吧!”我锁了门,和静琼一起下楼,校园里已没有流动的身影,在拐角处,我们停了下来。周围一片静谧,旁边的松柏与冬青在昏暗中依然那么浓绿,我伸手轻轻缕着静琼小瀑布似的头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这样的习惯。我若有所思的说:“我喜欢你的头发,像你一样让人心疼。”
我扮了个鬼脸跑开,其实,内心是多么依依不舍啊!
出校门后,我径直回宿舍。在公社门口看见房子里透出的微弱灯光,猜想章烨可能在宿舍,刚走进去,心里就开始抱怨,整个房间里充满一股浓浓的烟味,章烨和孟文辉横卧在床上大口的抽着烟,这俩人的举止就是如此,我都懒得说。为这种事费过我不少口水,可瞧瞧,一点用也不顶。我把房门帘撩起,好换点新空气,不然晚上睡不着觉。我将一直套在手指上的钥匙扔到桌子的明显地方,然后趁这会闲着准备到外面吃晚饭。于是对章烨说:“章烨,出去一下。”
“干啥去?”
“今下午没吃饭,有点饿,出去吃点东西。”
“一块去,我也有点饿啦。”章烨和我准备出去。
孟文辉急忙道:“侯一阵,我也去,一人呆在宿舍没意思。”
我们三人走到镇公社旁边一家饭馆,店主和我们都很熟悉。由于我们经常出现财政赤字,没有饭吃便去那里赊欠,这要及时清帐,店主是很乐意这样做,这也为我们这些经济匮乏的人提供了一种不伤面子的方法。也就是说,没钱的日子是不会饿肚子的。
孟文辉远远的就朝女店主打招呼,店主热情的接待我们:“里面坐,咋吃呀?”
我们坐定后,客套了一会,才一致同意要饸饹,孟文辉很活跃,好像是到了他家似的,他对店主说:“三碗饸饹。”
店主微笑的说:“先看一会电视,姨马上给你们做去。”
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她叫苗苗,是在这里帮忙的,至于其他我一概不了解。她见我们来了,放下遥控板上来搭讪,然后去帮店主。我们围着桌子,孟文辉随意的乱动,到柜台架子上找茶叶。章烨和我只管看电视,播放的是一部古装武打片。孟文辉侍弄了一会,便去和苗苗说话。
电视的声音很吵,章烨突然想起什么,朝苗苗喊:“苗苗,我那份不要香菜。”
没等多久,三份饸饹就做好,我们边聊天边吃饭,店主和苗苗清闲下来,加入我们的谈话。
孟文辉客套的问:“姨,最近生意咋样?”
“还行,”店主简单的回答后,将话题引开。“二文,你老婆呢?”
孟文辉喝了口汤,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转走了。”
苗苗插嘴道:“那都没再找一个。”
“想啊!谁跟咱呀!”
“二文”章烨吃完饭,从烟盒掏出两根,扔给孟文辉一支,他自个点了一支抽起来。
“火。”章烨拿起打火机给孟文辉点烟,孟文辉赶忙站起来用手护火。
吃完饭后店主收拾桌子,去厨房洗碗,我们将泡好的茶倒在杯子,慢慢的喝着,章烨和孟文辉无聊的在比赛吐烟圈,我喝完茶,将杯子反扣在茶盘,说:“时间不早了,改回去哩。”
“行,那咱回。”章烨应和道,“姨,结账。”
“今个我请客,全记在我账上。”孟文辉倒变得慷慨起来,这可是大姑娘进花轿—头一次。我和章烨自然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都争着付账,最后决定让孟文辉请,不过下次就要轮流着。
“姨,全记在我账上。”孟文辉朝厨房里喊,女店主湿手出来,手很自然的在围裙抹着。
“苗苗,把账本给二文。”
苗苗在柜台的抽屉里翻出让油渍的不成样子的账本,找到孟文辉的那一张,让他自己签上今天的账。
“姨,你忙,我们先走了。”
“慢走,下回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