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旭日缓缓上升,一点一点的点亮了炊烟缭绕的漆黑营地,青山的影子覆在大军营地之上,有如帝皇无所不在的天威,使人心中平添无数敬畏。
只见正中一座帅营,两旁高挂黄色大招,上书“御赐忠勇侯北伐大元帅秦一两”十三个血红大字,正面悬着一面迎风招展的旌旗,上头正是一个大大的“秦”字。
在这样的帐篷内,一名身着金黄龙袍的绝色女子正中而坐,用着凌厉寒冷的眼神望向帐下诸将,她的身侧站着一个员大将,铁盔下是满头刺眼的白发,腰上配带钢刀,肩上披覆冑甲,紧锁的长眉下似有说不完的心事,尤其是那双青筋暴露紧紧抓住桌沿的大手,更显得一身戎装的腾腾杀气。
大帐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等待着什么。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每个人不由自主的压低住呼吸。
这里正是余歌大帐,不过北伐大帅在官面上并没有挂着她的名字,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并不适合挂帅印,不过这正中的位子,自然是她坐着,余歌天威所在,即便是这些身临百战的大将们,站在她面前,也是如临薄冰。
“我要三天之内,攻打下这燕京城!”余歌厉声道。
“这个......”她身边那大将就是本次北伐的名义上大帅——秦一两,自从接到这个帅印之后,他的眉头就几乎没有松开过,头发也已经染白,现在终于完成来回调度,铺垫好一切后,就要拾取胜利果实的时刻,没想到一向英明神武的公主殿下竟然下了这样的一个命令,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秦一两退开两步,单膝跪地求道:“请公主殿下三思!”
“请殿下三思!”不止是秦一两,帐下所有武将全部跪下,以死相谏。
余歌毫不留情,斥道:“你们不必再说!”
武将们面面相觑,无奈之际。
秦一两对余歌在众人面前公开身穿龙袍已经是大为不解了,如今她还要这般做法,只能拼着自己的性命,再劝道:“殿下,燕京城高墙厚,莫要说是攻城,便是那条护城河,便是强攻也最少要七天才能填满,三天下城,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这次我倾尽朝廷三十万大军,三天难道还不能攻下区区一座衰败之城吗?”余歌厉声道:“你身为三军元帅,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殿下?”秦一两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余歌的嘴里说出来的,他大声道:“殿下......”
“住口!”余歌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就已经堵住了他的嘴,道:“你再诸多废话,伤我军心,信不信我阵前斩帅,来祭我大旗?!”
秦一两双膝一曲,改为五体投地,泣声道:“殿下要斩末将,末将甘愿赴死,但心里面还是有话要说,恳求殿下等末将说完了再死可否?”
“你不必说了。”余歌冷冷道:“来人!”
“殿下!万万不可啊!”余歌既然要阵前斩帅,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遭,直把那些帐下的大将们吓得面色苍白,齐齐高呼道:“殿下,阵前斩帅,这会大伤士气......万万不可啊!”
余歌见帐下跪满了一地的大将,这些将领无不是身经百战,功勋卓著,不过他们都心悦臣服于余歌,不敢违抗,可今日这些人全都违令,她气道:“你们...你们莫不是怕死了...”
“殿下...”其中一员大将泣声道:“殿下,我等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并非怕死,而是怕殿下这个决定会有伤您的威望,将来朝堂之上不好回答啊!”
这话已经说得很出格了,余歌身子一振,她是何等的聪明,哪里会不知道自古杀人最不见血的地方就是那朝廷之地,这一战她若是这般的强攻,即便是城破,也是两败俱伤,愚昧至极,到那时,朝中的那些御史们就要出来讲话了,只怕是丹书青史之上也要狠狠的记上一笔,这些话,却是说不得的,其实余歌也早就知道,方才秦一两想说,她已经阻止了他说出来,没想到还是有不怕死的要说出来。
余歌认得这说话的是黑麾男子高大魁梧,面上布满沧桑,一双大眼深邃,似蕴涵着无穷智慧,他正是原本凤翔军的统军——凤栖梧,只听他已将自己性命豁出去了,毅然道:“一旦记上了这一笔,日后不免有小人进谗,说殿下贪功冒进,并非老成持国之人,到那时,天下早已大定,人们早就忘了,今天殿下是如何流血的,只会记得殿下的一个冲动,白白的在这燕京城下埋下了无数的白骨啊,到那个时候,即便是皇上......也会......”他终究还是不敢说皇帝,恨恨道:“飞禽尽,良弓藏啊,殿下毕竟是女儿之身,只怕是早晚要......”
“住口!”余歌已经面色一片雪白,她的身子摇摇欲坠,斥骂道:“这话是哪个人教你说的?!简直是反了......”
“没有人教末将说的,这本是末将的一片肺腑之言!”凤栖梧挺胸大声道:“南国少了谁都行,唯独缺不了殿下,若是能用末将的一条性命换来殿下的千秋霸业,末将愿意一死!”
“你!”
“末将也愿一死,以明己志!”秦一两也大声道。
余歌失声道:“你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我等也愿一死,只求殿下三思!”帐下武将,竟然全部愿意一死。
余歌忽然两颊已经分别滑下一滴清泪,她扬声道:“你们...你们何必......要这般做呢?”
众将泣声,悲呼:“殿下!”
“你们也不想想,这其中的关键,你们能想到,难道我就想不到吗?”余歌无力道:“莫非在你们眼中,我已经利令智昏,被冲昏了头吗?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
“这......”
余歌道:“我只能告诉你们,北域的精神大旗——白水光,已经死了。”
“白水光死了?”秦一两一惊,立即大喜道:“若是没有了这个人,要下燕京城,一个月内,末将很有把握!”
“一个月?”余歌苦笑一声。
“这已经是极限了。”秦一两也是夸下了海口,要攻燕京这种百年大城,只要城内有粮草,坚守一年半载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说自己一个月内攻下,也是希望能先稳住余歌的话。
余歌喃喃道:“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时间了。”
秦一两迟疑道:“殿下青春正盛,怎么......”
“好吧。”余歌一扫脸上颓然,厉声道:“在座的,都是跟随我的生死兄弟,我答应了,不再强求你们三日之限期。”
“多谢殿下!”众人大喜。
余歌转口道:“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殿下请讲!”
“无论发生什么事,神州一统一定要放在第一位。”余歌的目光穿过帐篷,看在了极远方,道:“中原已经分裂太久了,一统的大业就仰仗诸位了。”
“听殿下令!”
“攻城吧。”
“杀!杀!杀!”
燕京城外,已经硝烟一片,四面八方蹄声如雷。便如山崩海啸一般,以擎天之势,向着燕京城恶狠狠的扑了过去!喊杀声四起。震耳欲聋!
高大的帅旗之下,搭建的帅台之上,有一个白衣男子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陪着余歌,余歌凝视着远方撕杀在一起的敌我两方步兵团,冷如寒冰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白雪,你看到了吗?我已经开始了一统的最后一步。”
她这话是对白雪说的,但白雪根本听不见她的话,莫要说她的说话,便是那两军对战,千军万马的嘶喊声,他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秦一两压低声音,道:“殿下,这最后一步走完,完成这等丰功伟业,可就直追当年开国太祖皇帝了啊。”
“太祖皇帝?”余歌冷笑一声,忽然一声长喊“报!金牌到!!”,一条人影奔马字远处传来,冲着帅台奔来,余歌邹了下眉头,“金牌?”
这金牌制度始于本朝太祖洪宣七年,金牌并不是用金铸成的,它是“木牌朱漆”,用木头做成条状,长约一尺左右,周身涂满朱红油漆,上面篆刻着“御前文字,不得入铺”8个黄金“警”字。这里的“御前文字”,是指从朝廷皇帝身边传来的公文、信件;“不得入铺”是指传递邮件时,驿吏不得在驿站内交接,而只能在马背上依次传递。这样,不仅大大缩短了邮件的传递速度,而且加大了驿吏的工作效率。
传说该“金牌”光耀炫眼,传递时急飞如电,望之者无不避影,日行八百里,昼夜不停鸣铃飞递。
“金牌到!”那马背上的骑士到达帅台之下,一个矫健的跃身,大喝道:“圣上有旨。公主殿下接旨!”
余歌并不下拜,道:“此刻大军攻城,我不能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