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歌微微一笑,道:“她一年行一经,这一经却伴着撕心裂肺的痛经。”
“痛经?”白雪熟读医书,自然知道这痛经的厉害,所谓不通则痛,这避年之人,冲任极有可能受阻,气血不通,自然就痛经了,他缓缓道:“所以这白水光一年一次的痛经,就不得不求助于一品红药铺?”
“正是。”余歌道:“她每年一次的行经,痛的翻天覆地,九死一生,实在不亚于别人家生个孩子。”
这痛经至昏厥者也是有的,疼痛剧烈时,往往出现面上苍白,四肢厥冷之象,而这种一年才来一次的避年痛经,无疑是将常人十二个月的分量一次性的叠加起来疼痛,那种滋味,不用多说,白雪也想的到。
“痛经本就是一件生不如死之事。”
余歌道:“自从那郭一品到了燕京之后,白水光每年都会化作成一个普通百姓找他姬妾看一次这病,这些年来从未间断,不过今年情况发生了点变化。”
白雪道:“什么变化?莫非白水光的病已经好了?”
“那倒没有。”余歌道:“她这病我听那依言的报告过,是在生产时落下的病根子,属寒凝血瘀,是治不好的了,只能痛的时候缓解缓解。”
“哦?生产时落下的?”白雪道:“既然她生过孩子,那么白氏王族总也算是有个后的,怎么......难道她的儿子也战死了?”
“这个没人知道。”余歌面色凝重道:“关于她的一切,在她十六岁之前都平凡无奇,可十六岁之后再也查不到任何线索,都是神秘到极点,她的儿子是生是死?她又是为了哪个男人生育,这全都是不可知的谜。”
“是吗?”白雪没想到这世上竟有秘密是连余歌也查不出来的,他说道:“既然不是她的变化,那么可是那一品药铺出现了变化?”
余歌道:“你猜得不错,跟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实在是轻松的很。”
白雪拱拱手道:“多谢谬赞。”
余歌道:“是郭一品的姬妾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余歌道:“她死了。”
“死了?”白雪道:“怎么死的?”
余歌道:“生病死的。”
一个医者竟会生病而死?这岂非是笑话,可白雪知道这不是笑话,要知道一个医者往往不能自医,所谓关心则乱,乱则用药不明,所以医家七大戒中有一条就是:不医亲。你想亲者尚且不医,那自己又怎么能医自己呢?
白雪突然道:“那白水光知道吗?”
余歌很满意白雪的这个问题,她也在等待白雪问这个问题,只听她答道:“不知道。”
白雪道:“她既然开了药铺医馆,自然要日日坐堂,怎么人死了,别人会不知道呢?”
余歌道:“这你就有不知道了,这依言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唤作依语,她虽然不大懂医术,可她姐姐早已将老病人的药方留下,要她凭方看病,也能假扮着勉强支持一些时日了,不过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白雪道:“那么,你认为的长久之计是......”
余歌嫣然一笑,望着白雪道:“既然那依言已经死了,不如就让她死掉算了,你精通歧黄之术,由你去顶替她的位子,你觉得怎么样?”
白雪并不吃惊,他也猜到了余歌的想法,道:“我可是个男人,怎么顶替?”
余歌笑笑,用一种暧昧的语气,道:“你若是换上女装,谁还能看得出你是个须眉男子?”
白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喃喃道:“即便是我换了女装,可这张脸,要能认出来的人,虽不算多,也绝不会太少的......”
余歌点头道:“江湖上能认得出你的人绝不在少数,所以我要你去做的并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正大光明的顶替了她的位子,做了一品药铺的坐堂医。”
白雪道:“这我就不懂了,我要是去坐了,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我来了燕京?”
余歌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到了燕京,包括那白水光......”
白雪道:“接下来呢?所有人都知道了之后呢?”
余歌道:“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凭你的医术,要做一个药铺的坐堂,岂不是易如反掌?”
白雪觉得事情开始有趣了,道:“我做了坐堂之后呢?”
余歌道:“你做了坐堂,名声大噪之后,你说那白水光收不收下你这份贺礼呢?”
白雪道:“说了这么多,你无非是要我用医术来骗的白水光的信任,然后借机靠近她,进而刺杀?”
“不错。”余歌道:“你说对了。”
白雪道:“那么,我直接上门不就行了,何必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这你就不懂了。”余歌冷笑道:“人心的猜忌,是你无法想象的,你若是自己送上门去,哪怕是真心为了她好,她也会当你是别有企图,一刀杀了你......”她顿了顿,道:“相反,我先用一品药铺骗的她一点信任,然后再让你光明正大的进一品药铺,这样基于药铺给她的好印象,你即便是白雪,她在痛要生不如死的时候,也会第一个想要找的人就是你,只因这十余年,她都是在这个药铺看的病。”
白雪道:“那为何不让我在她痛经时顺手杀了她?”
“不行!”余歌否定道:“她痛经时,是她表面上最脆弱的时刻,所以此时必然是她的防备最森严的时刻,一个有经验的杀手是绝不会在这种时刻动手的,一着不慎,不能致命,那么我们就失去了这唯一的一个破绽,到那时,再想要找机会刺杀白水光,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了。”
白雪道:“那我该怎么做?”
余歌道:“等到她月事来时,肯定会熬不住要来找你,到那时你就尽心尽力的为她医治,进一步取得她的信任,至于治好了病,你又该怎么做,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白雪皱眉道:“你要我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对她...”
余歌道:“那时候是她最虚弱的时候,你只需尽情挥洒你的潇洒和风流,我想,没有哪个女人会在这种时候拒绝你这样一个男人的。”
“是吗?”白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不在焉道。
“是的!”余歌放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她笑道:“然后等到她四十九岁大寿那天,我再派郭一品将你作为贺礼送给她,她断然不会拒绝你...只要你能进得了她的行宫,要杀一个枕边的女人,岂非是轻而易举之事?”
“是这样的吗?”白雪望着余歌,他心底隐隐觉得不安,他总觉得这个计划听着又说不出的别扭,或许是他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要靠出卖美色做事,也或许是在他心底里,对余歌已经布满了不信任。
“你该不会又是将我推到了台面上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然后自己在暗中悄悄的行事吧。”白雪道:“那白水光既然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她难道就看不破你的如意算盘吗?”
“你说呢?”余歌淡淡道:“不论我要做什么,这就是你的全部计划,你要做的就是按照这个计划行事。”
“不要答应!不能答应啊!”巫梦方要大喊出口,突然喉间一麻,哑穴已被太平鸟点住,不能说话,她只能急的面红耳赤,担心不已。
白雪沉默良久,终于道:“好!我答应你。”
余歌早知道他会答应自己,并不意外,举杯道:“要不要庆贺一杯?祝你马到成功!”
白雪饮尽一杯,道:“除了龙袍和你,事成之后,我还有什么回报?”
余歌忽然大笑道:“有了龙袍和我,你觉得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两样更贵重的吗?”
白雪道:“有。”
余歌道:“什么?”
白雪一字一顿,认真道:“我要你放了巫家姐妹,放了拜月教众人,更放了苗域无辜民众。”
“苗域百姓,如今也是我南国百姓,我怎么会伤害自己的百姓?”余歌道:“至于说拜月教?他们不过是一群连出来看一眼太阳都不敢的懦夫,我又何必要杀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她连答应两个条件,只是久久不说巫家姐妹的事情。
白雪道:“她们两人呢?”
“她们?”余歌沉凝道:“她们不能放......”
“为什么?”
余歌道:“我有两条理由,这两条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答应你。”
“哦?”白雪道:“说来听听?”
“于公!”余歌道:“她们是拜月大祭司,一旦放了,后患无穷,没准下次我的小命也的丢掉,所以我不是不放,而是不敢放。”
白雪道:“苗域已在你手上了,她们就算是杀了你,也不可能抢得回来了,你大可放心吧。”
余歌冷哼一声道:“我信不过。”
白雪叹道:“那么于私呢?”
余歌目不转睛的盯着白雪道:“于私,你是我的,她们与我抢夺你,我又岂能放过她们?”
“是吗?”白雪道:“我是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余歌坚定道:“你一定是我的,我一定会得到你。”
她要做的事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不成的。
白雪想了想,道:“你不放过她们,不答应我的要求,却要我为你卖命,这似乎有些说不通了?”
余歌笑道:“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啊,不过若是不答应,她们现在就得要死!”
她口里说着死,可面上还是微微笑着,人命在她的心中,是否早已如草芥般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