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龟城最好也是最贵的女人就在柳生纯一郎的怀里,而他就在房里,一间不小不大的客房,黄木板隔起来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泼墨山水图,两旁悬着一幅对联,字体也还算遒劲,到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笔:“言以遣情,何以相思?”
另外挂着的便是一幅黑的发亮的七弦琴,桌上摆着的是一只四角小檀香,两只高脚水晶杯,四碟牛肉做的五香豆腐、拍黄瓜、宫保鸡丁还有酱片鸭肉。
杜鹃半个身子斜斜的倚在柳生纯一郎的腿上,他坐着越正经,她便笑的越妩媚。
“来张口嘴……啊……”她夹起一块五香豆腐,微翘起兰花指递到柳生纯一郎的唇边。
柳生纯一郎冷淡道:“某家从不食素菜!”
杜鹃笑道:“这是屠记老铺买的牛肉……”
柳生纯一郎皱眉望了一眼她筷子上的卤豆腐,道:“这是牛肉?”
杜鹃笑眯眯的将这一筷子菜送回自己朱唇,细细咀嚼道:“南宫家早已末路,可南宫无忌的一手好菜却因此大放光彩,这做牛肉便是他的一绝。”
柳生纯一郎面色一动,道:“可是当年号称茶道天下第一的凤城南宫世家?”
杜鹃幽幽叹道:“柳生先生远居海外竟也对中土名士如此了解。”
“茶道如剑道,某家自然知道。”柳生纯一郎扫了一眼桌上四色菜肴,道:“这是南宫家子弟做的菜?”
杜鹃道:“不错。”
柳生纯一郎叹道:“南宫家何至如此?”
杜鹃道:“只因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白雪。十二年前为了一个女人,百年世家化为乌有,风流子弟顷刻间贬为一无所有的落拓客,南宫无忌只有躲在龟城才能勉强避过白雪的欺辱。”
柳生纯一郎道:“白雪?看来他的仇人的确不少。”
杜鹃道:“人只有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才会去做他原本认为死也不会做的事情,盛极一时的南宫无忌也不例外。”她又举筷捡起一块模样像极了黄瓜条的牛肉送到柳生纯一郎嘴边,道:“这个南宫子弟居然半点不懂茶,不过他的手艺的确不错,能将牛肉烹调得像嫩鸡、像肥鸭、像野味,有时甚至嫩得像豆腐。他能将牛肉烧得像各种东西,就是不像牛肉。柳生先生,还可以尝一尝。”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半低着眼皮,又带着一点点的歪斜,这样的角度和方寸正好是将一个女人的媚和娇发挥到极点。
女人最好是三分无力抗拒,三分柔弱如水,三分娇憨痴缠,还有一分需要,骨子里需要,也就是这一分的要看似被男人勾了起来,又看似还差一点的时候,风情最是足够、最是迷人。
有一位老人家说的好:女人是马,马都是要用来骑的。
檀香幽幽缭绕,柳生纯一郎果然张口嘴吃下这一筷牛肉,忽然大声道:“不过如此!”
男人说一个菜不好吃的时候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真的不好吃,还有一种是他不想吃。
吃饭?
吃饭有什么意思,有很多事情比吃饭有意思多了。
杜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忽然垂下了头,耳朵根子一直发红,双眼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双脚。
这双脚上穿的虽只不过是双很普遍的青布软鞋,但样子却做得很秀气,使得这双脚看来也秀气得很,会穿鞋子的女人通常都有一双好脚。
而要看一个女人,变得先从她的脚看起。
罗袜生尘,一截粉藕,杜鹃这样的一双脚柳生纯一郎已觉得很满意了。
他已经解下了面上罩纱,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这本算是一张普通的脸,只是右边有一个大大的“十”字刀疤,配上那一双鹰似的厉目,夺魂摄目。
“好,很好。”
“好什么?”杜鹃说话的声音简直低到听不见,她低下的脑袋更是几乎要触碰到了柔软的胸脯,模样简直像极了十六岁的待字姑娘,
其实杜鹃的年龄似乎巳不小了,却也绝不会太大,她一双丹凤眼尤其狭长,如果在明亮的灯火下放佛还能看到眼底的一抹碧绿。
这样的一个女人出来卖,想不做到最贵都很难。
室内不知何时已经缭绕着淡淡的幽香,一种能勾起人心底火焰的幽香,柳生纯一郎的眼里也放佛燃起了一丝火焰,火这种东西只要点燃了便会越燃越烈,最后焚烧完一切。
他猛地一把拦腰抱起了杜鹃,胸口起伏不定。
可谁知杜鹃却如同受惊的杜鹃鸟一般猛地跳出了他的怀抱,抱着身子缩成一团,眼神如淋过雨的小狗般无辜可怜:“你想干什么?”
她突然问出这样的一句话,柳生纯一郎一愣,道:“你说我想干什么?”
杜鹃脖子上、耳根的粉红慢慢退去了,她的目光也慢慢的冷淡下来,甚至变得如冰一般的冷漠,她看着柳生纯一郎的目光就犹如在看一块木头、一头猪、一个死人。
“我是婊 子,可不是是个人出钱都能买的婊 子,你莫要以为谁我都可以和他做那种事!”
柳生纯一郎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杜鹃冷笑道:“我肯卖,也要卖给真正的男人。”
柳生纯一郎哈哈大笑,他虽然大笑,可笑声中却不带一丝欢愉之色:“某家正是真正的男人!”
杜鹃道:“我没看见。”
柳生纯一郎道:“这种事情不用看,做也一样。”
做的确比说要有说服力的多了。他说着已经开始去拉杜鹃的小手了,那双手很白,手指长而纤秀,指甲修的得很干净、很整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修饰了,清新脱俗,一般的名门闺秀也几乎比不上她。
杜鹃任由着他拉住自己的手,冷冷道:“我是听说东瀛一刀霸气绝伦,所以才愿答应黄华出演血菊大戏来恭迎柳生先生,只可惜……”
柳生纯一郎道:“可惜什么?”
杜鹃道:“可惜,阁下第一战未立寸功,如今又想用强抢占女人,这算什么男人!”
柳生纯一郎的脸色变了,他厉声道:“这本是你先勾引的某家,怎能说用强……”
杜鹃冷笑道:“不错,的确是我先邀你进屋的,不过现在我反悔了,你请回吧。”
她已经勾起了男人的火,引火烧身的火,骨子里的火,这种火只有一种水才能扑灭,恰好这种水也只有女人才有,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却干掉了,她变成了一块木头,一块干巴巴的木头。
柳生纯一郎放开她的手,道:“你反悔了,可是想要那个叫阳春的小白脸!”
杜鹃一听到“阳春”两个字,眼睛忽然一亮,又马上暗淡下来,可便是这样的一闪而过已经落在了柳生纯一郎的眼里。
“他并不只是个小白脸,至少他成功阻止了你杀那个拜月教的人。”
“杀了他!”柳生纯一郎展颜道:“你想要某家这样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杜鹃上上下下又看了他一遍道:“柳生先生的刀的确很快,也很强,可是……”
她虽然没有说出可是什么,但柳生纯一郎已知道她不相信他能杀得了阳春。
“那个阳春的确是一名难得的高手,某家也不敢说一定能胜他。”柳生纯一郎的眼色忽然慢慢的冷淡下来,他甚至坐了下来,把玩着桌上的那钵檀香,道:“这檀香催情之力无声无息,某家在完全不经意间差点便要中招了......”
杜鹃见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计策,只能叹息一声道:“我不明白,柳生先生原本已被我这情火点燃了,可为何突然却清醒过来了?”
柳生纯一郎道:“你想引动某家的欲 火,借助我的刀去杀阳春?”
杜鹃颔首道:“不错。”此时她已经收起了作假的羞涩和冷漠,突然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简简单单的站着。
柳生纯一郎道:“这不失为一个大胆的计策。”
杜鹃道:“要获得足够的利益,一定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柳生纯一郎道:“不过你失败了。”
杜鹃道:“我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柳生纯一郎道:“你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吗?”
杜鹃道:“洗耳恭听!”
柳生纯一郎道:“杀人是一件神圣无比的事情,你不该将这个和那件事情挂钩在一起,无端勾动某家的杀气,杀气一起,这等情火对某家便再无作用了。”
杜鹃恍然大悟道:“我早听说世上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身怀特殊修道术,体质独特,信仰之力坚韧,唤作忍者。”
柳生纯一郎叱道:“不错。某家正是忍者!”
他的脸上发出圣洁而高傲的光芒,能作为一名忍者是其一生中最荣幸的事情。
杜鹃道:“忍术源自《六韬》,至《孙子兵法》倍受推崇,孙武基本勾成了由权谋、形成、阴阳、技巧等几部分构成的忍术雏形,可惜,中原人自己并未重视起来,反倒是随着忍术传到东瀛,忍者也就在东瀛出现并发展起来......”
柳生纯一郎道:“既然你已明白,便不该犯这个错误。”
杜鹃叹息道:“的确是我失策......”
柳生纯一郎目光如刀,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挑拨某家与阳春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