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皇帝皇帝照例在后宫设家宴,席间向众位妃嫔讲述了过去一年的艰险及表达了对未来一年的美好展望。接着他将目光朝向了很远处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那里坐着康玉婵和她的疯娘。
玉蝉根本无心听皇帝说了些什么,她的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放在母亲身上,自从皇帝派兵铲平驸马府后,母后的疯病复发,甚至比以前更甚,那天她歪缩在墙角,嘴里喊着夏瑾瑜的名字,将每一个靠近的女子都当成是她,而每一个走来的男子都变成了皇上。
流碧死后,玉蝉不仅没有立即投降而是帮着薛家军抵抗皇帝的军队进攻,待到大势已定,她本万念俱灰,求皇帝赐死,皇帝一怒一下威胁要连带着把母亲一块儿砍头,她才凉着一颗心残喘到今日。
“九公主,你在听你父皇讲话么?”夏瑾瑜的目光倨傲地投了过来,她这才放下手里的筷子,故作温顺地带上满脸笑意,“儿臣知错了。”
“胡人今年以低价卖给了我康颂大批的粮食,又将他们美丽的女子送给瑖若做侧妃,只为求一为康颂美丽的公主下嫁,朕纵观整个皇宫,没有那个公主才貌比你出色,且年龄相当。”
“父皇认为儿臣远嫁了,母妃能独自生存么?还是你以为他会让我带着母妃远嫁,让这个皇宫里的一桩桩丑闻当成外族的笑柄?”
她方才在用小刀为母妃切胡地特有的烤羊肉,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将小刀隐藏于袖内,一步步朝着皇帝的那桌逼近着。
“朕会恢复你母妃良妃的名号,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皇上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还是我们母女在这个后宫太碍眼?”玉蝉提高了音量,出其不意地走到夏瑾瑜的身后,拿着尖刀抵住了她的喉咙!她的另一只手已经箍住了夏瑾瑜的腰,头拖着她后退靠墙,目光在桌席间流转,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你们以为这样的日子我还没有过够吗?你们以为母亲她就不痛苦吗?以前是我想错了,以为活着总是好的,可是康玥晁!是你欺人太甚!”
她居然直呼皇帝的名字,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瑖若带着三位侧妃在一旁冷冷观看着,向皇帝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原本是他,不了玉蝉一向忍辱负重的人竟刚烈如斯!
“你、、你不要乱来!”夏瑾瑜在她的刀下有一丝慌张,“快来人,抓住那个疯女人!”她的手指着角落里吓得缩成一团的夏瑾良。
“谁敢!”玉蝉大喝一声,手上微微用力,就有一丝暗红的鲜血染红了刀刃,“夏瑾瑜为什么你死到临头还这么狠?”她阴阴冷冷地质问着,目光哀伤地转向一旁呆滞着的康玥晁,“父皇,你看见了吧,这个女人比我的母妃阴险百倍千倍!”
“蝉儿,你先放下手中的刀,朕不嫁你去胡地了,一切都好商量。”康玥晁挥了挥手,朝她俩走近一步。
“哼!你还如此紧张她!”她说着加重左手的力道,夏瑾瑜就再也不敢动了。
“要我放了她也可以,你必须发一道圣旨,告诏整个天下,你是怎样害得薛府一门家破人亡,逼得他们隐忍十几天也要誓死保血仇!”
“你!你这个逆子!”康玥晁气急败坏地举起一只手指着他,瑖若的脸上也有一丝动容,上一辈的恩怨纠葛,没有人比他知晓地更清楚了吧?他的父辈,祖父辈,曾祖父辈,任何一代皇帝为了皇权和江山稳定,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甚至不择手段,从来都不敢有人质疑,就是他自己也不曾感到过一丝愧疚而是把它当成与生俱来的使命。现在在他的妹妹,一个女子身上,瑖若似乎感知到了一丝不同和轻微的动摇。
瑖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明裳看在眼里,握了握她的手走到康玉玲面前,她正被一个妃嫔抱着,一脸受伤地看着这残忍的一幕。
“玉玲公主想不想救自己的母妃?”明裳压低了声音问道。
小姑娘无声地点了点头。临水阁几个月的相处,她无微不至的关心,玉玲是相信她的。
瑖若看着她们皱了皱眉头,在他心里,其实更希望夏瑾瑜死。
“姐姐,你放心刀,我去胡地和亲好不好?”玉玲听完明裳的话,壮着胆子朝前跑着。
“你别过来!”玉蝉转过头,狠利地瞪了她一眼,才发现她是朝着自己母妃的方向跑着。
她只看见玉玲扶起跌坐在地的母妃,轻柔地将她拥入怀抱哄着,渐渐母妃的哭声平息了,看着她破涕为笑。
“姨母,我带你去吃烤羊肉好不好?”
场中的气氛仍旧僵着,只有一个桌子上面欢声笑语,她看着眼里,心渐渐软化,一个不注意,手臂一震,夏瑾瑜已经脱离了她的怀抱。
她错愕地转过地倒在地,想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捡起手上的刀抵住自己的喉咙,康玥晁将怀里的人放到一边,他的心在这个夜晚迅速地苍老。
“蝉儿,你放下匕首,父皇什么都答应你!”
“呵呵!我已经没有筹码了,您还会答应我什么?”她笑得凄惨,脸上渐渐爬上了泪痕。
“你会向你的臣子承认你的错误吗?”她的声音变得无限尖锐,激烈地质问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你不会!康玥晁!你记住,是你逼地流碧造反的,同样,是你逼死我和母妃的!”她咆哮着此生唯一一次歇斯底里,将匕首用力插进自己的咽喉,鲜血化成一道血注强劲地喷到了他的脸上,那一刻康玥晁的眼被温热的鲜血填满,卷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他神色疲惫地走上前,将她抱进怀里,她的鲜血还在迸着,喷湿了他胸前的龙袍,而她的目光则倔强地瞥开,看着背对她坐着的母亲。康玉玲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她从凳子上坐起,有些犹豫地朝她走来,颤抖着握住她的双手,“姐姐!”她的声音里有丝颤。
“记住你的诺言!”她无比温柔地对她嘱咐到,脸上幻化开无数个笑浪,渐渐晕开了整个脸颊,最后定格成永恒。
“姐姐!”玉玲低低地呼唤着,无声地淌下了一行泪。
瑖若看了眼脸上苍白的夏瑾瑜,轻声走过去从康玥晁手里将玉蝉抱起,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但这儿一定不是她想要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