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瑖若,你就睡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她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着,将他搭在背上撑起木棍,一步步缓慢走着。夏日的森林,地上长着及膝的杂草灌木,头顶是参天大树,四周一批绿,辨不出东西南北。
她选择一个方向,也不知道脚下是哪儿来的力气,只觉得他的重量压在身上才会安心,就有生还的希望。她第一次对未来如此乐观,乐观到坚信,这个密林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的确,树林并不是一个问题,因为没走多久,她就听到远处隐隐约约的呼唤,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她的庄主。怀衫知道已经有人下来找寻他们了,难道这个女子和程皓走丢了吗?可程皓什么时候接掌了程剑派的掌门之位,难道?她微微转头就可以看见那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即使有隔着星罗棋布的伤痕,也看不清楚。
“我们在这儿!”她用力喊道,声音发出嘴边才发现如此沙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又怎么听得见。
“我们在这儿!”怀衫将瑖若放到一旁考树躺着,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喊着,声音比上一次大了一点儿,却也传不了多远。
“庄主!庄主!”女子的声音渐渐靠近,应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丛林里枝蔓延伸,稍不注意就会偏离方向。怀衫不敢大意,她四处望望,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棍子,要紧牙关用最大的力气试图将棍子折断。
“啪嗒!”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丛林里传出了老远,她又捡起短了一半的一截棍子,用力在折一次。又一声“吧嗒”,那边终于有了反应。
“庄主,您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到了。”这一次的声音如此清晰,怀衫停在耳朵里,心里冷了冷。熟悉的嗓音,褪去往日的冷淡,充满期待和担心,她对她的庄主,也应该用情很深吧?深到不顾女儿家的清白,以自毁名誉的方式进入济妇堂,陪伴在自己身边,完成他交给他的任务。
她的目光转向昏迷中的瑖若,“你从放手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这个计划吧?找一个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任何事物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居然妄想今生能够摆脱与你的纠缠。”
她忽然感觉累到了极点,浑身的酸疼趁机袭来,手脚酸软无力。她缓缓地卧了下来,闭上双眼,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静静等着宿命般的到来。
婷芸不停地挥剑,砍断身前的草木,砍开最后一道屏障,就看到了这一幕。她举剑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响,看了半响,无声地笑了笑,轻声将剑插入剑鞘,轻声轻脚地走了过去。
待看到他受的伤,不由心里大骇,竟忘记了他的怀里还躺着另外一个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的声音已带了哭腔,双手捧着他的脸不住地掉眼泪,“为了她,你连命也不要了,那又为何死守着朝堂不放呢?”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怀衫泠然挣开了双眼,木然地坐了起来。
婷芸的目光恢复一片清冷,此刻她们不再是患难与共的姐妹,而是立场不同亦敌亦友的关系。“我要带我们庄主回去,林姑娘你能跟在后面么?”
“你现在可以一剑杀死我的,待他醒来后说不曾看到我,这样、、、”
“你以为我不敢么?”婷芸不等她说完,拔出剑鞘凌厉地指着她,“若不是你,我们庄主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两人无声地对峙 ,每一秒时光的流逝都是那么的漫长。婷芸冷冷地收起剑,“但我洛婷芸不是这样的人。他爱你是他的事,如果他不能不爱你,即使你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同样我爱他也是我自己的事,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又不是为了换你取他施舍的爱。知识薛怀衫,你太不知珍惜,世间有两个如此爱你的男人,你却绝情地将他们一个个拒之门外。”
她从地上拖起瑖若,将他背到背上,坚定地往前走。怀衫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艰难地跟在她后面。没过多久,她只见婷芸一只袖口抖了抖,远处传出无比清晰的“咕噜咕噜”声。程皓在鸽子的引导下,走到他们跟前。
四目相对,彼此的狼藉尽收眼底。程皓一声不吭地将她横腰抱起,“小心你胳膊上的伤。”她小心翼翼地将手缩了回去。
“这点儿伤算得了什么,哪像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惊天动地!”浓密一凛,她就闭紧双唇,一声不吭了。
婷芸承受着瑖若的重量走得极其艰难,怀衫看在眼里心有不忍,却也开不了口,就这样挣扎着走入丛林最深处,一面拔地而起的山横垣在他们面前。程皓重重地将她放在地上,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到婷芸面前,“谢姑娘还是把太子交给我吧,你带着我夫人先走一步。”
“这点儿重量还难不倒我。”她倔强的地一口回绝,用腰间的束带将栓紧,把他双手搭住自己的脖子,用头夹住并把绳子在手上缠了四五圈儿。
“从下面拉上去,至少得半个小时,谢姑娘一定要坚持住。”
婷芸没有吭声,朝鸽子吹了几声哨子,它竖直而上不大一会儿飞到崖顶,圆公公见状,点了点头,五个护卫还是平稳地拉着绳子,并不时换着人手。
怀衫仰头见他们越升越高,心一点点悬起,身上的伤痛又开始发作。
程皓在一旁低着头闭目养神,大约一个时辰后,绳子从天而降,他倏然睁开眼睛,受伤的手抱紧她,另一只手绕着绳子旋转了几圈儿,两人就五花大绑在了一起。
“只要我不送掉这头的绳子,就不会有事儿,闭眼休息会儿吧,他们已经顺利上去了。”
“谢谢你。”她的声音细若蚊蝇,程皓像没听见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恕儿还好吗?”
“他在小圆子手里,不会有事儿的。”他懒懒地答了一句。
怀衫彻底放下心,再无牵挂,全身的骨头嘣的一声松散了下来,无边的倦意袭来,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一场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扎彷徨不得解脱。
“怀衫,你醒醒!你醒醒!”程皓见她突然昏倒就知道强撑到现在,身体彻底受不住了,只是这太过突然的昏迷,若一梦不醒、、、、、、
“怀衫,你先醒醒再睡,好不好?”他在她耳边稳如地呼唤着,没有任何反应。
“薛怀衫,你给我醒过来!”震天的怒吼,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程皓探了探她的鼻息,气若游丝,极其虚弱。他焦急地望着上面,“程凌,快点儿,速度再快点儿!”
程凌听到他的声音,不敢怠慢又加了两个人手,加快拉绳的速度。婷芸疲惫地坐在瑖若旁边,朝圆公公招了招手。小圆子皱眉走过来,在袖子里掏了许久就掏出一个锦盒将里面所有的药丸一股脑儿倒入他嘴里,用内力一送,这些药物就顺利通过食道,作用于全身每一处血管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