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得从一年前说起……
程成的祖父叫程发,出生在河北唐山市郊区一个没落的富农家里。老程家祖上辉煌的时候,也曾富甲一方,当过本村的首富。奈何子孙不肖,不仅不务正业还留恋曲巷,儿媳妇们勾心斗角,推波助澜,好端端的家世在最鼎盛的时候竟然七零八落,各自分散了。
就算是首富,也架不住股东太多,儿子孙子一大堆。分家时分到每个人手里的钱也就够比普通人家多喝两碗糨粥的。程发他老爸排行靠后,只分得了四五亩薄田,几十块现大洋。程发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生了。他老爸怀着一颗重新振兴家族的火热的红心,顺道儿给自己的儿子起了个名字叫程发,发财的发。
俗话说得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程发他老爸。程发都叫了十五年了,除了家里的存款越来越少,其余的倒是一直很稳定。日子要是能一直稳定下去,也算是不赖。在那个年代,没有贫富差距这么一说,因为在农村,压根儿就没有多富的人。话说回来,程发他爹经历过富贵,尝到过甜头儿,当然还想再尝。由奢入俭难嘛!可他没开创过富贵,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儿,最终有一天还是被人家给坑了个底儿朝天。老婆也跑了。这个曾经的公子哥儿心理素质没达标,一个想不开,喝农药死了。
程发年纪还小,还没到顶门立户的时候,只好在村委会的协调下,重新找个监护人。那时候不跟现在似的有那么多法律条文儿,办个手续能跑断腿儿,在那个年代,这事儿简单的很,所有亲戚里面儿,谁乐意养就归谁。不过在老程家,这事儿又不简单。自打分家以后,祖宗的风水也折腾没了,谁家过的都不富裕,平白再多一个半大小子吃饭?姥姥!
一来二去,这事儿也定不下来,最后还是由村长拍板儿,让程发跟着自己的老伯过日子去了。程发这个老伯是个老实人,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听见村长的这个安排倒也没反驳。一来孩子是自己亲侄子,自己养理所应当,二来再这么推来推去,岂不是让外人笑掉大牙?
程发的老婶儿是程家败家之前,给老儿子娶的,是邻村的村花儿,人长的俊,心眼儿也不坏。就一点,俩人到现在也没生育个一儿半女。看着老爷们儿把程发领家来,程发老婶儿也没说话。该干活儿干活儿,该吃饭吃饭。
一年的时间,这一家三口相处还算融洽。
就在程发来到这个家庭的第二个春节,出事了。
1943年的大年还没过完,就在破儿五那天,按照中国的传统的惯例是要包饺子捏小人嘴的,老程家这三口也不例外,程发他老婶儿照例去自家地里刨白菜,准备食材。前面咱提到过两句,这程发的老婶儿是邻村的村花儿,姿色肯定是有的,起码放在农村里是扎眼的。
成片的菜地里,干农活的大老娘们儿也不少,别看都猫着腰,但从地头儿上一眼望过去,人家程发的老婶儿那是要腰有腰,要腚有腚。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立在男人的头上,同样也立在女人的头上。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长得好也不是件好事儿。赶上老程家时运不济,正巧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一队日本鬼子的车队打这儿路过,也怪这娘们儿太显眼,小鬼子竟然乐意为她停下车,把她给掳走了。
开篇的惨剧由此而来……
直到中午,程发爷俩儿才得着信儿。想问问具体情况吧,村子里一块儿干活的农妇都被当时的情形吓得还没回过神儿来,磕磕巴巴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这可急坏了老伯,你说去救吧?都不知道是哪的鬼子给弄走的,弄哪去了。就算知道了,就凭自己这一百多斤?肯定救不出来不说,还得搭一副棺材本进去。
可是,不救吧?自己的媳妇儿能不疼的慌吗?落到鬼子手里,活着也得脱去两层皮呀!
老婶儿丢的这几天,程发老伯的魂儿也跟着丢了。
程发这孩子也不争气,原先三口人过的时候,还知道天天跟着老伯下地干活儿。自打老婶儿出事儿,他就再也没往地里扎过。
这个年龄的半大小子正处在叛逆期,父母健全的孩子还有长歪棱的时候呢,何况程发的老伯自己还“泥菩萨过河”呢,哪有闲工夫搭理他?
没人管的程发就像野蛮生长的蒿草,更加肆无忌惮。村子里已经玩不开他了,这小子最近隔三差五地往城关里钻。天儿亮就走,天儿黑了才回来,准时得很。同样准时的还有他每天揣走的两个大窝头儿,那是天天不落,一个不少。
村子里的亲戚老乡背地里没少骂过他,多难听的话都有。甚至还有人庆幸,得亏当初没有收养他,这厮不仅方爹,还方老伯。到现在本人还不知道害臊,跟没事儿人儿似的都逛到城关去了!用现在流行的行话概括就是,以前没有收养他的做法不一定是人,但这小子现在的做法是真的狗。
程发的老伯也曾试图挽救过他,让他别走歪道儿。可是程发压根儿就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
老伯的半边天已经塌了,加上还得耕种劳作,早就没有精力顾他,只能随他去了。
渐渐地,有人去城关卖粮,有好几次竟然看见这小子在镇上唯一的一家日本茶楼里厮混。这件事儿的臭味儿很快就被全村人闻到了,甚至传播到了邻村。
刚开始的时候,程发他老伯还不信,心话儿程发再混,也不能混到仇家是谁都搞不清楚的地步吧?直到亲眼看到自己的侄子进了日本茶楼,这才闭嘴。
“小汉奸”这三个字儿迅速代替了“程发”,成了程发的新名号。
从此,程发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村里的扫把星。家家户户都跟防贼一样防他。谁家小孩儿要是跟程发说上两句话,回家屁股就得开满花。
对于以上种种,程发也不辩解。
每天他照例早早出发,目的地就是那个日本茶楼。说是茶楼,其实叫商社更为准确,因为那里什么都卖,只要是日本的土特产,叫得上名儿的都有。
茶楼的老板是个中国人,家庭条件应该不错,父母早年间支持他到日本东京留的学,在那里结识的现在的妻子。没想到此时国运动荡,日本也频繁征兵,一家人没办法只好回国,在战争中谋求一线生机。老板觉得日本人舍家撇业的在中国干坏事,一干就是好些年,势必也有想家的,想家里味道的,所以他瞅准了定位,便在老家的镇子上开了这间茶楼,刚开始主要经营乌龙茶,到后来什么刺身,寿司,拉面等等的业务也都跟上,很受鬼子欢迎。尤其是这里供应的日本清酒和日本烧酒,都是专门从日本船运过来的,十分正宗。很多周边的日本军官都专程赶过来,一解乡愁。
正是因为这个,茶楼的生意不仅相当红火,还没人敢来收保护费。
事物有它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坏的一面。
茶楼也有它自己的难处。客人越来越多,但服务员就老板家的四口人。就算一家老小都变成三头六臂,也经常忙不过来。
客人主要以兵痞为主,少不了嫌凉爱热的,稍有不慎就掀桌子,哪个都惹不起。虽然老板的老婆孩子都是日本人,但在这帮日本皇军的眼里,地位比中国老百姓也强不到哪去。每天老板一家子都是夹着尾巴对付。
并非老板抠门儿,舍不得请服务员,主要是当地百姓被日本鬼子霍霍惨了,恨不得喝其血,嚼其肉呢,还能给他们当服务员?
老板深谙其里,压根儿没敢想。
古语说得好,“否极泰来。”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竟然自己撞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