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和肖安终于熬到了出院那天,哥俩儿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打了个出租车,拎着脸盆毛巾,直接回到局里。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只有唐僧在办公桌的电脑前敲敲打打。
“程哥!肖哥!你们怎么回来了?”唐僧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起来,一个调调地惊道,“我们还打算去接你们出院呢!”
“嗨,老在医院躺着都快长蛆了。”程成一边把脸盆毛巾放到门后,一边说道,“哎~他们人呢?”
“有个意外死亡的案子,他们都去出现场了。”唐僧急忙过来帮忙。
“卧槽!又是意外死亡啊?”肖安的眼睛瞪的像铜铃,不由自主地看向程成,恰好跟程成投过来的目光对上。
“在哪?”俩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和平里。”唐僧心话儿说,这俩人脑震荡后遗症够严重的。
程成和肖安二话没说,不顾唐僧的劝阻,一人蹬了一辆共享单车直接杀奔案发现场。
现场位于卫东市中心,是一片低调的洋房社区。此时的社区里人头攒动,把警车和警务人员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
程成和肖安俩人好不容易挤进隔离带保护范围之内,打在胳膊上的石膏牵引差点儿没给挤碎喽。
这是一户三跃四的叠拼,房间里还算规整,程成进门的时候顺带用手指捻了捻衣帽间大理石台面儿上的灰尘,嗯!有些日子没人打扫了。
这时隔壁老王从卫生间里出来,正好跟程成打了个照面。“我感觉~哎……你们出院了?”他瞪着眼珠子,不敢置信的喊道,连平时的口头禅都吐噜出来了。
“王哥,怎么回事儿啊?”程成紧走了几步,来到隔壁老王跟前,面有焦色。
“是啊!隔壁老王,真是意外吗?”肖安也急道。
“现在来看,是意外。”隔壁老王把他们带到尸体旁,“你们看,死者是从楼梯上跌下来摔死的。”
顺着隔壁老王的手指,一条狭窄的跃层楼梯蜿蜒至楼上。“小区的监控录像上显示,昨天下午三点多,死者独自一人回到家就再也没有出来。现场门窗完好,没有任何损坏,尸体也无打斗过的迹象,初步判断,死者死于内脏破裂。”
死者趴在大厅的地面上,一只肥硕的手臂还搭在最后两节楼梯之间。锃亮的光头朝外侧扭着,两只圆眼睁得溜圆。尸身下并无多少血迹,标记白线沿着尸体的轮廓圈成了枣核形。
法医的人提着裹尸袋过来收敛尸体,两个大小伙子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尸体巨大的肚腩犹如一座山峰,在裹尸袋拉锁经过的时候还得有人配合着勒紧袋口,要不然,还真拉不过去。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老板就是伙夫。”肖安撇撇嘴道,“看这居住条件儿,应该不是伙夫吧?”
“还真有你的。”高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张经理走过来揽住了肖安的肩膀,“他是个私企经理,叫石多磊。49岁,台湾人,十多年前被总公司派到内地做食品公司,并在本地娶妻生子。六年前离异,离异至今一直一个人生活。死者是从自家的楼梯上跌倒滚下楼导致多个脏器破裂,内出血导致的意外死亡。”
“我看呐,这哪是意外死亡?”肖安石破惊天,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瞧大伙儿都瞅着自己,肖安尬笑一声,解释道,“这么大的肚子,走路看不见道儿,踩空楼梯是迟早的事儿!”
嗨!连法医抬尸体的临时工都败了兴儿,还以为他肖安有了新线索。
“这些有钱人,天天的光吃不练,走个路打三颤儿,下个楼梯都能摔死......”肖安讪讪地自己找了个台阶儿下。
程成的脑子转得飞快,石多磊?这个名字好像在哪见过?可是具体在哪见过一时又说不上来。
“王哥,张经理,你们闻到什么味儿没有?”空气中弥散着难以捕捉的气息,程成来不及思考石多磊名字的来头儿紧张道。
“闻着了,就是你们这帮臭男人的汗味儿啊。”肖安吊儿郎当的说道。
“应该是一种香水味吧?”张经理经过提醒,似乎也感受到了,“前香不好说,这尾香嘛,有点儿古驰的感觉……”
香水味儿?这跟程成的心里预期不一样,他的眉头渐渐锁紧……
“又闻到什么味了?”这时,胡勇从二楼走下来,嘲讽的语气多过于好奇,他不屑的甩着长腿一节儿楼梯一节儿楼梯的走下来,殷彪紧随其后。
“香水味儿,这么明显都闻不到啊?”肖安沾上胡勇就来劲,他最讨厌胡勇的阴阳怪气,搞得团队里只要有他在,气氛就打折。
胡勇冷哼一声,“王副队长,经过我的勘查,我同意意外死亡的结论。”他走到大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隔壁老王,“要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嘭”,石多磊家金黄色的高级指纹防盗门将胡勇和殷彪的背影隔离在了门外。
“切!”肖安翻了个白眼儿懒得再理那俩人,扭头对张经理继续道,“你还懂香水呢?”
“研究过一些,不过这个台湾佬用的,我还真不懂。”张经理挺郁闷。
“我感觉~真是‘老太太穿连衣裙—不常见’呐!还有你张经理不知道的东西?”隔壁老王来劲儿了。
“男人还抹香水……”程成有点儿不理解,他想起尸体肥硕的肚子要是再加上香水味,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油腻感。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告诉你,这台湾人跟老外一样,瞎讲究。平时爱喷个香水嘛的。”肖安大大咧咧地说道。
说来说去,大家也没什么建设性意见。现场从楼上到楼下,珠宝名表一样不少,现金银行卡不缺一张,如果硬要说是非意外死亡,暂时还真找不出什么佐证。
大家只好先撤。
经过石多磊家楼下,正冲楼道口摆放着两个黑色的垃圾桶,程成心里动了一下。他记得石多磊家的垃圾桶是空的,当时还纳闷儿了,他又不是不在家里住,就一点儿生活垃圾都没有?想到这儿,程成鬼使神差的走到垃圾桶跟前儿,也不管脏净,伸手在里面儿翻起来。
“怎么着,程OK,最近生活拮据?”肖安跟着隔壁老王他们走出去老远,才发现程成没有跟上来,就又折了回去,猛地看见程成挎着个胳膊,还在不辞辛劳的翻垃圾桶,先是一愣,又是一阵心疼。“你说你一个单身狗,平时也没什么花销啊!工资还不够花是怎么的?”见程成只顾专心致志地找垃圾,也不搭理自己,肖安只好继续道,“我这儿有个矿泉水瓶儿,要不……给你吧?”
“薇薇安,你看!”这时,程成把埋进垃圾桶的头抬起来,露着半截儿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兴奋地喊道,头发的自来卷儿上还落着两只苍蝇。
他手里提着一兜儿黑色的垃圾袋儿,在肖安的眼前晃了晃,那上面儿汪着一层菜汤子,还沾着些许腐烂的鱼鳞和鱼肠子。最重要的是垃圾袋儿上隐约有一行小白字儿:灿烂食品公司,源自台湾。
“哎!哎!你们是干嘛的?这里不让收垃圾!”原来是本小区的物业人员这个时候过来定时清理垃圾。
“说你们呢,这里不让收破烂儿!”一个四十多岁的“水泥灰”走过来想轰人,他心里还嘀咕呢,这年头儿,连收破烂儿的也知道穿体面点儿,假装业主混进来上演破烂儿无间道了。
“我们是公安局的。”隔壁老王上车后左等程成不来,右等肖安不来,只好回来看看,正巧看到这一幕。
直到最后还是隔壁老王亮出了身份这才从物业人员手里缴获了这袋满是腥臭的垃圾。
程成心满意足地举着垃圾袋上了车,只可怜了车上的其他队友,大热天儿的车里也不敢关窗户开空调,车外的热浪一阵阵卷进来,把垃圾的臭味儿蒸的更加浓烈。
好不容易挨到局里,人们做四散逃亡状,而这辆无辜的警车整整大半天儿没敢关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