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得胜归来,众将在中军大营分席坐下。军健早带了项充、李衮,进到大帐里来。
史进叫解了绳索,亲自把盏送了两碗酒水与两人,很是客气地说道:“二位壮士,休要责怪,临敌之际,不如此不得。小可史进在江湖上久闻三位壮士大名,本欲来拜请相助,同聚大义,都因为战事接连不暇,而不得其便,因此错过机会。如今相见,岂是单单缘分二字可以解释,倘若不弃,同归绿林,共享天下,不胜万幸。”
项充、李衮两个听了,都拜伏在地,说道:“俺兄弟们亦是久闻九纹龙大名,只是小弟等无缘,不曾拜识。一时受了朝廷蒙蔽,原来兄长如此大义!我等两个不识好人,要与天地相拗,今日既被擒获,万死尚轻,大帅却反以礼待。若蒙不杀,誓当效死报答大恩。樊瑞那人,无我两个,也必然不行?我三个结拜兄弟,同生共死,义气相投。大帅您若肯放我一个兄弟回去,必然可以说服樊瑞来投拜,不知大帅尊意如何?”
史进与吴用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可行,史进微微颔首便道:“壮士不必留一人在此为质,吃过酒饭,便请两位兄弟回贵营,史进来日传候佳音。”
项充、李衮两个拜谢在地,一时间感动地肺腑之言道:“真乃大丈夫!我等必然说服樊瑞带着全城兵马前来投诚,最多三日,绝不负君之恩德!”
史进听了与众将具皆大喜,将两人请入席中,款待酒食罢了,换了两套新衣,史进又叫军士取两匹好马,呼手下人取来收缴的枪牌,亲送二人出营。项充、李衮两个在路上,一路说着史进的好,感恩不尽。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两人就回到中牟城外的军营里,官兵们见了大惊,慌忙在外层壕沟上搭上梯子,铺上木板,将两将接入驻守大营里来。
樊瑞正在大营里愁苦,思想着要在晚间突袭绿林军,决一死战为两个兄弟报仇。这时候,官差报说两将安全回来,顿时惊喜万分,赶紧起身迎出来,接了两个义弟在中军大帐里来。樊瑞头头脚脚地打量着两位兄弟,毫发无损,当下一颗心才落定在肚子里。樊瑞慌忙问两兄弟所去经过。项充,李衮叹口气道:“大哥,咱招降一事,仓促了!我等逆天之人,合该万死!”
樊瑞听了赶紧竖起食指来放在唇边示意禁声,招手将两位义弟招呼到身边来,低声认真问道:“兄弟,如何这般说话?”
李衮、项充两个便把史进如何义气说了一遍,又将天下大势略略一分析,大宋气数已尽了。而这其中的话,并不是李衮、项充两人原来所能说得出的,而是在绿林军与众将领推杯换盏之间听朱武、吴用等人的言谈,两人觉得有理都记在心里,如今又现学现卖,你一句我一句地将大宋劣势分析给樊瑞听。
樊瑞听了两位义弟所言,心里已经明白的一清二楚,他坐在大帐里一手不停地摸着悬在腰间的刀把,低头沉默不言,过了半晌,突然刷地一把抽出刀来,将面前的案几一刀砍翻两截,开口低声喝道:“既然史进如此大义,我等不可逆天,如今一并投了绿林。”
李衮、项充两个被樊瑞此举着实吓了一跳,但当即缓过神来,欢喜地道:“我们也是如此打算!”
樊瑞低声与李衮、樊瑞商量道:“我三个兄弟投诚绿林,干的是终身的事业,我等兄弟,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出个模样来,如今不可空手而去。若是我等兄弟反了,愿意随我等前去的兵马不知有几,万一叫城里的县令乐玮玉发觉,只怕还未投奔绿林,就会引杀祸上身。不如,我等兄弟先借故回中牟城去,将那厮杀了,这中牟城就是咱兄弟三人的地盘,那时候再扯旗造反,打开城门迎史进等进来,如此也有功劳,如何不好!”
“哥哥所言极是!”李衮、项充低声赞道。
李衮说道:“哥哥,可是,那县令乐玮玉可不是个什么善茬。如今咱们要带兵进城,他会给咱们开城么?几日前咱们来中牟驻防,那厮对咱们可并不客气,不就是因为咱们当初是绿林出身,因此疑心甚重,不晓得你们记不记得,俺可是没有忘他是拿什么眼色看咱的。”
项充说道:“他就是觉得咱们不可靠,怕咱们反了祸害他,所以才将咱们安排在城外驻守,那日我早就想说了,开挖外层壕沟是为了抵御绿林军,那开挖内层壕沟就是为了抵御我们啊。大哥,依我来看,现在不是进攻中牟的最佳时机,不若咱们今日将营寨安札在外面,等到晚上三更的时候反了,愿意同去的便一同带去投奔,若是不肯的,自下散了。等到城里那乐玮玉发觉时,就算是想赶出来,也来不及了,有那两道壕沟在,就奈何不得咱们。”
樊瑞笑着说道:“两位兄弟所言不假,但为兄自有妙计,他乐玮玉不给咱们开门,我就让他不得不开!”
“哥哥有何妙计?”项充、李衮两眼闪出幸喜的目光来。
兄弟三人围在一处,樊瑞将计策说了,两个义弟听了具皆称妙,就此收拾兵马,依计行事。
不过一个时辰,三兄弟坐在大帐里正在吃酒,推杯换盏快活的时候,突然大营外纷乱起来,樊瑞急的站起来,带着两个兄弟冲出中军大帐,这时早就军士慌忙拜倒在面前报告道:“报——!军中粮草失火了!”
“什么——!”樊瑞听得粮草起火,心里勃然大怒,急忙叫项充、李衮各带一万兵马环营差失。樊瑞则指挥兵马前去灭火,着火势甚大,谷仓里四下都有火源,此时救火已经迟了些,那些火势浩荡,已经吞噬了大半粮草,滚滚的黑烟腾空而起,颇有遮天蔽日之势。樊瑞调动兵马前去灭火,可是,着营寨按在两道壕沟之间,哪里有水可以救火。
樊瑞急了赶紧调遣一万兵马将一段内层壕沟填上,接着将营里余下的两万兵马都带着木桶麻布等物纵马跟随樊瑞跨过壕沟直奔护城河来。
城头上的守军看着城外的营地失火,只当是绿林军的间隙作怪,当下赶紧告知县令乐玮玉去了。还不等樊瑞人等到了护城河下,在城楼上安居的县令乐玮玉就站到了城墙上来视察火情。只见远远望去火势甚大,而樊瑞等人带着一队兵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城池下护城河而来,乐玮玉对这伙人极不放心,但此时看时,却见樊瑞并不曾带着兵刃,手里拎着两个木桶冲在前面很是显眼,而那些跟随在他身后的兵马也不见一刀一枪,身边带着的是些木盆木桶,更多的是些麻布,这都是来接水救火之物。
想你们也不会借此造反,但粮食烧光了,城里的粮草哪里够养活得了你们这么多人,等饿到肚皮了,那就保不准你们还会不会这么卖命了。乐玮玉站在城头上这般想罢了,心里着实有些为这些粮草感到发愁,为了不至于损失更多粮草,乐玮玉命令中牟城的县尉带领城中的两万兵马前去支援救火。
这中牟县的县尉叫做曹凌,得了县令的指示,立刻点起城里驻守的两万兵马带着救火等物直奔出城来,放下吊桥,与樊瑞等人合兵一处,一同在护城河里取水。
樊瑞瞧见曹凌来了,提着手里的空桶大步走过去,满脸欢喜地说道:“曹将军!又得惊动您老前来,实在叫在下惶恐!”
曹凌自恃自己武将正门出身,不愿与这些绿林出身的泥腿将搅合在一起,当下不苟言笑,语气里没有一点感情腔调地说道:“玩忽职守!害得老子们帮你擦屁股!”
樊瑞笑着走到曹凌面前说道:“回头请您吃酒,到时候自当赔罪!”
“哼——!”曹凌冷哼了一声,大咧咧地用肩头撞开樊瑞便往前面走,一面走一面呵斥那些打水的官兵道:“快点快点!磨磨蹭蹭在河边干甚!现在是你们洗涮的时候么!火都他妈的……”曹凌说道这里,后半句顿时含在嘴巴里带着血水一并喷了出来。
樊瑞刷地一把将手里的短剑从曹凌的后心抽出来,曹凌扑通一声倒下了,樊瑞大喝一声:“杀——!”
那些跟随樊瑞出来的官兵动作快的都打了水驰马往大营那里救火起了,手慢的却被樊瑞这冲天的一声吼唬得有些昏头。而那些樊瑞手下的兵马却没有一个前去救火,一个个都在河边磨蹭,方才也因此被那曹凌看出了些猫腻。但事已至此,那些樊瑞手下的官兵纷纷从木桶中、麻布下抽出短刀利刃来,迅速砍翻了那些前来救火的一些官兵。
此时,站在墙头上瞩目着远方火势的县令乐玮玉,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白了脸,慌忙叫城头上的官兵将吊桥拽起来关闭城门。可是,李衮却不知何时早就带着一支轻骑,犹如闪电突袭一般直冲过来,驰马越过那刚刚吊起许些的桥面,带着滚牌大刀砍翻了守门的官兵,直冲进去,众人将吊索砍断,就此后队兵马和樊瑞等部得以长驱直入。
而此刻,那些前去救火的官兵瞧见城里大乱,却不见县尉前来,当下都慌了,正要回兵救援,就在这个时候,一支兵马飞奔而来,挡住了大队兵马的去路,为首一将大喝一声道:“乐玮玉、曹凌已杀,降者可活,顽抗必死!”
众人定神一看,这人正是项充。官兵们被叛军团团包围,纷纷都倒戈就此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