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梦龙见水面上火光冲天,官兵慌乱逃窜都不能自保,心里灰飞魄散之间,凭着自己水性尚佳,并不上岸,在战火纷飞处往芦林深处游去。本想躲过一劫,却谁料,只见芦林里面有一个人,独驾着小船,直面迎将来,刘梦龙瞧见心里惧怕至极,赶紧一个猛扎便钻入水底下去了。可难料,恰好有一个人从水下上来拦腰抱住,一个鱼跃便将他拖上船来。这两个绿林水军还不等刘梦龙将嘴里的江水吐出来,左右架住,便挥起那粗壮的拳头一顿乱打,将刘梦龙乱拳打的直冒金星,休说嘴里的江水,连同嘴里的牙和着血水也一并打下肚去,又打将出来。刘梦龙招架不住昏死过去,那几个船上的汉子愤愤不平地跺上几脚这才算罢,五花大绑了,丢在船上押了回去。
其实,绿林水军并非凶残弑杀之辈,大家都是从洛河沿岸投奔而来,像邬小龙原来做漕运生意的帮派出生,那样的人并不多,倒是沿河打渔渡江的船老大不少。先前吴用招兵买马,百姓响应的人不在少数,但自从高俅让牛邦喜扣押民船开始,就激起两岸百姓的恼怒,但渔民们终究抵不过官兵禁军的打压,由此,更多的渔民百姓带着这口怨气,将一腔热血都献给了绿林军。因此,这些抓到敌军官员的绿林水军将先前强抢明夺的仇恨都发泄了出来。
而那个真正被绿林水军所仇视的牛邦喜,此时见四面官船被炸得稀巴烂,队伍头尾难顾,当下也弃了戎装披挂,想跳水而逃。却不想船梢上钻起一个人来,手里拿着挠钩,劈头将他搭住,猛地一拉倒拖下水里去。小船上的水军见落了水,也不知是谁喊的“就是这厮,下令夺了咱的饭碗子”,几个船上的水军立刻扑通扑通跳下水去。在水下将牛邦喜抓住,左右从两边将他的手反剪了,抓住小腿,猛地将牛邦喜顶出水面来。守在岸上的水军见了,早就准备好了鱼刺挠钩,只听得刷刷血肉横飞之声,数把利器刺穿钩破了牛邦喜的肩甲。水里的汉子将递过来的挠钩接在手里,麻利地穿透牛邦喜的脚掌。就此,两个支小舟上水军乘船如飞而去,钓着牛邦喜这条大鱼进到芦荡深处,仍由那厮痛得在水中挣扎,也无人理睬,除了一刀刀削开伤口,让鲜血顺江而流,关心他痛苦的汉子们却谁也不去顾及他的死活。
就在这江面内杀得尸横水面,血溅波心之际,焦头烂额者,更是不计其数。只有党世英机灵一步,在战前就考虑到了这一步,在将服里面套了一件步足的单衣,他见势不妙,立刻将铠衣退了,混在官兵群中摇着小船,正走之间,却不想芦林两边,弩箭弓矢齐发,射死在水中。
江面上,众多军卒都被杀的七晕八素,会水的逃得性命回去,不会水的,尽皆死得骨肉难全,生擒活捉者,都解去城中战俘营。众人捉得刘梦龙,害死了牛邦喜,射杀了党世英。就在众人欲将刘梦龙解进城来,邬小龙惟恐史进又给放了。这破坏家园的官僚恶棍,尽管如此折磨,让众水军尚不觉泄愤,就路边结果了性命,割下头来,抛尸江中。
说完水中的征战,再说陆上的厮杀。
高太尉引领军马在水边策应,当听得连珠炮响,鼓声不绝,他心里徒然一抖,就料道是水面上厮杀开了,当下带兵登上靠山临水之处探望。而这时又有几个官兵从远处狼狈跑来,高俅认得是自家军校,叫人拦住带来问其缘故,那些人都说官兵水师被纵火烧尽了船只,大小将领自身难保,俱不知所在。高太尉听了,心内越慌。赶忙向前来看,但望见喊声不断,黑烟满空,远处水面上的铁索战船都被连番的轰炸打的狼狈不堪,火光冲天之下,军士们都从水里逃命,争先恐后地挣扎要往岸上来。高俅不曾想绿林水军如此厉害,急引军沿着旧路回兵时,山前山后惊起一片轰天动地的鼓声,官兵惊骇之际,路边冲出一队马军,拦路当先者乃是祝龙,一杆银枪抖出数朵寒光,大喝一声便骤马杀上前来。
高太尉身边节度使王焕见了,挺枪便出,与祝龙交战不到五六回合,祝龙拨马便走。
高太尉见了那厮似有溃败之相,当下便觉机不可失,就此趁胜追击,一鼓作气可扳回一句,当下便发令引军追赶,可是,刚刚转过山嘴,早不见了祝龙。高俅心里愤愤骂了,正走之间,背后【豹子头】林冲,引军赶来,高俅心知这厮厉害,不敢恋战,挥兵乱杀一阵,便继续奔走。再走不过六七里,又是【金枪手】徐宁,引军赶来,与高俅混杀一阵,将高俅逼得挥军而走。又奔不到八九里,背后喊杀冲天,为首的栾廷玉又赶上来,带兵一阵冲杀。
这是吴用使的追赶之计:不去前面拦截,只在背后赶杀,前军无心恋战,只顾奔走,救护不得后军。因此高太尉被赶得心慌,飞奔进寿安城内,比及入得城时,已自三更,整点军马,折其大半。这次高俅经过上次一败,总算留了个心眼,这次出兵留了两位节度使带兵两万在城中守城。
就在高太尉惊魂未定之时,却又听得城外寨中火起,喊声不绝,原来是被时迁、魁二带着组织【绝】三三两两分散行事,在城里放了七八把火,军械钱粮等处要害皆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惊得高太尉魂不附体,连忙使人探视。
不一会儿那些探报具陆续返回。
“报——城西粮仓起火!”
“报——城西府库起火,百姓哄抢官银!”
高俅听得怒火冲天,猛地一拍桌子叫骂:“这些刁民,乘火打劫!反了!反了!来人——”高俅还未派兵镇压,又一个探报疾步而来。
“报——城南军营起火,器械毁损,不计其数。”
“什么!”高俅听得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报——禁军军营起火!”
高俅气愤愤地一脚将这报信的踹翻了,在庭上急的来回踱步,可是,党世英、党世雄两兄弟自从兵败,高俅身边就少了亲信,眼下连个贴己分忧的都没有
“报——”
“又他妈什么着了!”高俅抢着骂了,一双怒气冲冲的眼上都布满了血丝,恶狠狠的三角眼死死地盯进了那探报的眼里,那里面是无尽的恐惧,高俅心知不妙,大喝一声:“说!”
那探报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东门,东门……贼势浩荡。”
“什么!”高俅盯着那探报喝问:“绿林反贼杀到城下来了!?”
“太尉!”外面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人,是节度使王焕。王焕粗粗拜了一礼,便急忙说道:“太尉,绿林军打东门来了,就靠王文德、杨温两人顶不住啊。”
高俅一见王焕冲了进来,本来就有三分不悦,虽然心里急的犹如上了热锅,但是却不愿意被部将小瞧,故意做回太师椅上,一言不发,意在表现出一种临危不惧的伟岸身姿。
可是,王焕却是个急性子,眼见高俅不言不语,还以为他在思量二三,当下便又劝道:“太尉,城头上的士兵见城里火起,涣散军心,急需要再加派两路人马上城。”
“不是有王文德、杨温在城头上么,堂堂一方节度使,连一个城头都守不住么!”
王焕急了,当下之言道:“杨温擅长山地厮杀,却不擅长守城,这一方城池都是王文德一人打理。贼兵浩荡,有不战不回之势啊!”
“你说,谁善守城!”
“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
“好,依你!来人,命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速速带兵上城御贼!”高俅话音落了,传令使就快马而去。那传令使还未从黑漆的巷口里冲出去,却不想一支利箭在悄无声息中将那传令使射倒在马下。
而就在那传令使前脚刚走,后脚便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狂奔进来,一身戎装慌慌张张地说道:“不好了,太尉,城池攻破了,使荆忠和其他节度使带兵拼死抵抗,我来保护太尉先撤一步!”
“什么!”高太尉吓得脸色惨白,再也装不住了,原本心想这城里有五万人马,寿安城池高大坚固,怎地说来也能挡得住贼人的攻势,高太尉跳起来骂道:“东城破了!?”
“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反了,带着部将杀开东门,放了那贼人进来了!”项元镇说罢,急忙和王焕护着高俅就走。
一丛人刚刚从帅府出来,满城都是喊杀之声,惊得高俅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王焕在前开道,项元镇在后护驾,两人带兵沿途边杀边走。半途中却有一骠人马杀奔出来,为首一人手持方天画戟,迎面大喝一声:“狗贼拿命来!”说着便带一路彪悍之军拦腰将队伍截断,冲上来就是一阵厮杀,这人目标明确,冲着就是为高俅的首级来的。
高俅乱军中看时,这人不是别的,正是他先前设计谋杀的韩存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