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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大虫顾大嫂跌声一片在心里叫起苦来,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眼眸四下慌乱地瞅了瞅,赶紧便叫火家到身边来,慌忙地吩咐说道:“快去寻得你二哥回家来,出了大事,有要紧的话说!”
这个火家一看母大虫急的两只眸子都快瞪出眼眶来了,当下也不敢多问便一把将肩头搭着的抹布扯下来丢在桌上便快步去了。不过多时,只听得一骑马蹄声响,急促地渐渐近了,果然是那伙计寻得孙新归来,孙新下马,也顾不得拴了,便挎着腰刀冲进店里来,与母大虫和乐和相见。
原来这孙新,祖上是琼州人氏,武将后裔,因为调来登州驻扎,弟兄两个就以此为家。这孙新生得身强力壮,全学得他哥哥的本事在身,使得几路好鞭法,因此人们多把他弟兄两个比做尉迟恭,江湖上称他做小尉迟。孙新本在军营里,听得自家的伙计只是说出了大事,便快马加鞭回了店里来。
顾大嫂当下把解珍解宝的事对孙新说了。
孙新眉头蹙在一处,沉思了一下,镇定地转身对乐和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小舅儿先回去,在牢里有个照应。他两个已下在牢里,全望小舅儿暗中相助,给他们行个方便。我夫妻商量个救人之计,便迳来相投。”
乐和抱拳说道:“但有用着小人处,只管招呼便是,他两个在牢里由我看着,自然全力周璇。”
顾大嫂一面置酒相待,一面取出一包碎银来,递到乐和的面前说道:“烦劳舅舅拿到牢里,散与众人小牢子们,好生周全他两个弟兄。”
乐和晓得牢里有银子在最管用,当下也不推脱,谢过便就此大方地收了银两,吃了些酒便快马自回牢里来,替他兄弟两个上下使用,不在话下。
且说顾大嫂和孙新送走了乐和,便关了门,顾大嫂急着问孙新说道:“你有甚么主意没有,好歹要救出我两兄弟来!”
孙新微微摇摇头,顿了一下还是咬咬牙说出来道:“毛太公那厮有钱有势,他就是怕你的两个兄弟出来,寻他报仇解恨,所言才这般暗地里下工夫,定然是一心要结果了他两个,就算是乐和在牢里周璇,也毕竟形单影只,权力不及,长久是庇佑不了他兄弟两个,最后必然死在那毛太公的手里。眼下别无办法,除非去劫牢,否则,必死无疑。”
顾大嫂听了浑身一震,咬着牙,甚是坚毅,没有犹豫地说道:“那咱俩个收拾收拾,今晚便去,省的夜长梦多。”
孙新看着自己这老婆这般强势,不禁哈哈笑道:“好你个女汉子!就算是咱夫妻两个去,好歹也要算计个长远之道,如何劫牢,劫牢之后,带着他两兄弟终究要有个落脚的去处,我们又从何而逃,诸事甚多,都需一一想出个精密的法子来。再者说,就凭咱两个,只怕不济事,还需说动我那哥哥与一对兄弟同去,这事才估计有个八成的把握。”
孙新的大哥,孙立,就算是孙新此番不说,顾大嫂也早已将他考虑在内了,只是还有一对兄弟却不知道指的是谁。顾大嫂问道:“这两个兄弟是谁?”
孙新说道:“便是那叔侄两个,最好赌的,邹渊、邹闰,如今他们在登云山台峪聚众打劫。他两个与我最是要好,若得他两个相帮,此事便成。”
顾大嫂心里一喜,凭空多了一支人马,这事就稳当多了,连忙说道:“登云山离这里不远,你可连夜请他叔侄两个前来商议。”
孙新点点头,说道:“我如今便去,你布置些酒食肴馔,我去一定请得来。”
当下就此说定,两夫妻分头行事。顾大嫂分付店里的伙计宰了一口猪,置办了一桌菜肴好酒。天色渐渐黄昏之时,只见孙新引了两个好汉回到店里来。
这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里来,将那斗笠斗篷摘掉,这才露出真容来。前面来的这人,姓邹,名渊,原来是莱州人氏,自小最好赌钱,是个标标准准的闲汉出身,但是为人忠良慷慨,再加上有一身好武艺,性气高强,不肯容人,因此,江湖上唤他绰号“出林龙”。这后头跟着进来的第二个好汉,名叫邹闰,是邹渊的侄儿,年纪与他相近,身材高大,天生一等异相,脑后突出一个肉瘤,往常但和人争,一时性起,便一头撞去,曾经一日,一头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看的人都惊呆了,因此都唤他做独角龙。
当下顾大嫂见了两人,便就此请入后面屋下坐了,把她那两个兄弟的事都与他们讲了一遍,邹家叔侄听罢都很愤慨,表示这个事情管定了。当下便围在一起,四人商量劫牢一节。
邹渊说道:“我那里虽有八九十号喽啰,但论可靠,也只有二十个心腹之人。明日咱们去劫了大狱,这里必然是安身不得了。眼下,我有个去处,我往日也有心要去多时了,只是不知你夫妇二人肯随我去么?”
顾大嫂问道:“管他什么去处,只要救得人出来,都随你去!”
邹渊笑了说道:“如今梁山泊十分兴旺,晁天王招贤纳士。我有三个相识的兄弟已经投靠在彼:一个是锦豹子杨林,一个是火眼狻猊邓飞,一个是石将军石勇。他们都在那里入伙了多时,听说这晁盖晁天王与那绿林军大帅史进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他们现在虽然占着一个水泊梁山,但日后必然要与史进一样,出山做大事。眼下,我们救了你两个兄弟,都一发上梁山泊投奔入伙去,日后也随绿林军一同打江山,封官拜相,如何?”
“我早就听得来往之人都说,绿林军了得得很,朝廷的兵抵挡不住。”顾大嫂心花怒放,不禁激动地道:“去梁山最好!有哪一个不去,我便先乱刀戳死他!”
邹闰听得母大虫顾大嫂汉子一般豪爽的模样,笑了笑,又认真地说道:“上山好办,可是,如何一个去法?我们倘或劫狱救了人,必然要惊动甚大,到时候,登州必然派官兵追杀,如之奈何?”
孙新听到这里,笑着摆摆手说道:“若是说起这个,兄弟大可放心,我的亲哥哥现在做了本州军马提辖。如今,在这登州城里,只有他一个了得的武将,前后几番草寇临城,都是他杀散了,到处闻名。其他的人都不足为惧,我明日自去请他来,要他依允便是了。”
邹闰点点头,但邹渊却微微摇摇头说道:“只怕他不肯落草。”
孙新看了一眼顾大嫂,露出笑意来,说道:“我们自有良法。”
当晚吃了半夜酒,歇到天明,留下两个好汉在家里歇了,孙新却差一个伙计,带领了一两个人,推一辆车子,吩咐说道:“快去城中营里请哥哥孙提辖和嫂嫂乐大娘子。你们去了这般说:‘家中大嫂害病甚重,相烦来家里看觑。’”
临行,顾大嫂又分付伙计说道:“你们去时哭哭啼啼,只说我病重临危,有几句紧要的话,也想最后见上一面。”伙计们听了,很快推车儿去接了。
孙新就此专在门前侍候,等接哥嫂。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孙新远远望见车儿带着一道烟尘匆匆来了,马马虎虎瞧得清楚,上面载着得正是乐大娘子,背后孙提辖骑着马,十多个军汉跟着,望十里牌而来。孙新看清了,赶紧进屋去报与顾大嫂知道,说:“哥嫂来了。”
顾太嫂分付道:“只依我!如此行事便好!”
孙新应了,便就此出来接见哥嫂,且请大哥大嫂下了车儿,往那房里来看视弟媳妇病症。
孙提辖下了马,大步匆匆进得门来,邹家叔侄在暗处细细定睛一看,端的是一条好汉!
只见那人黄色面皮,一大把落腮胡须,八尺以上身材,一对眼睛黑多白少,目光灼灼甚是逼人。邹渊看着,心里晓得,这想必就是孙立的大哥——孙立。这人虽然邹渊没有见过,但这人的绰号却如雷贯耳——病尉迟——就因为他面皮甚黄,如有病色。但这登州境内提起这病尉迟,绿林中的人个知晓,那些斗胆在登州闹事暴动的帮派更是吃尽了这病尉迟的苦头,提起来双腿就哆嗦。这病尉迟射得硬弓,骑得烈马,腕上悬一条虎眼竹节钢鞭,这身板这形象,半路遇上活脱脱就是那门神。
当下,病尉迟孙立一进门,便急忙问道:“兄弟,婶子害甚么病?”
孙新答道:“他害的症候甚是蹊跷。请哥哥到里面说话。”孙立当即便与乐大娘进来。
孙新扭过身来赶紧分付伙计将这伙跟马的军士招呼去对门店里吃酒,吩咐罢了便要跟了进来,先请孙立在里面,孙新说道:“请哥哥嫂嫂去房里看病。”
孙立扶着乐大娘进到房里来,一张空空的炕头,摆的整整齐齐,哪里有什么病人。
孙立不禁回头问孙新道:“婶子病在哪个房内?”
话声未落,只见外面盈盈一笑,走进顾大嫂来,邹渊,邹闰跟在背后。
孙立上前来一看,有些不解,连忙问道:“婶子,你这是害得什么病?”
顾大嫂说道:“拜见哥哥,我害得不是别的病,正是急切要救兄弟的病!”
孙立愣了一下,问道:“又作怪!救哪门子的兄弟?”
顾大嫂请了孙立在房内坐了,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