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怕若是这妇人今日侥幸逃得这一劫,日后又搬弄是非胡说八道,故而便要逼那潘巧云自己将这一切勾当都解释个明白,这里荒郊野岭,说出来,也没有外人,不会伤到了大哥的脸面,而看杨雄现在冷峻的模样,想必也是在这一夜里想了个明白,心里了然断了往日的恩爱,亦没有什么牵舍。
杨雄一把狠狠地揪过那妇人来,喝道:“贱人!这贼丫鬟都已经一一招了,看你还如何抵赖!再不把实情对我说,我就要了你这贱人的命!”说着,杨雄一把扯住了那妇人的脖颈,狠狠掐住。
那妇人双手紧紧抓着杨雄钢钳一般的手,满脸恐怖地苦苦哀求,说道:“是我错了!求求你,看在我门旧日夫妻之面,饶了我这次!”
石秀看着杨雄紧蹙的眉头微微松了松,心怕杨雄心软当真将这贱人放了,留下后患,当下便激道:“哥哥,含糊不得!须要问他一个备细原由!当初敢做那等伤害哥哥之时,想必已经不在乎这旧日夫妻之面,现在还提起来作甚!”
杨雄听了,这心里的恨又将刚刚生出来的一点爱怜都顿时淹没,厉声喝道:“贱人!你快说!”杨雄说着,那只手愈发捏的狠了,让那潘巧云有些气路不畅,当下练练娇喘咳嗽起来。
“松……松些……我说与你……”那妇人得了些舒服,大口大口喘着气,当下眼看着熬不过这关,只得硬着头皮从头讲起,那和尚二年前如何起了贼意,如何故意来结拜我父亲做干爹,在寺里求,如何先来下礼,我递茶与他时,如何只管看我笑,如何石叔叔出来了,那厮又连忙去了,如何我出去拈香,那和尚只管捱近身来,半夜又如何到布前来摸我的手,便教我还了愿,如何叫我是娘子,骗我看佛牙,如何求我图个长远,如何趁官人去牢里上夜值之便,来家里厮混,前日那和尚如何定要我把迎儿也与他谁,此番等等潘巧云都一一说了。
石秀听得这贱人说了不少,可是单单将那诬陷自己一节跳了过去,石秀不是个含糊的人,当下便说道:“既然是你与那和尚干的好事,怎地倒说是我来调戏你?”
那妇人听了,当下垂下头来,哪里敢去瞧石秀一眼,说道:“前日他醉了骂我,我见他骂得跷蹊,我猜得想必是被叔叔看见了破绽,怕他隔日醒了,秋后算账,才这般说与官人,实则,叔叔并不曾怎地。”
石秀得了这妇人的话,这才出了心里的怨气,说道:“今日话都敞开来说得明白了,这妇人的去留,任从哥哥如何措置。”
杨雄看着潘巧云的美眸,说道:“兄弟,你与我拔了这贱人的首饰,然后我自伏侍她!”石秀听了,心里已经晓得杨雄要做什么,当下便上前来把妇人头面首饰都抽了。杨雄自己则是从身上割下两条裙带来把妇人绑在树上,那贱人一看心知死期已至,当下吓得昏死过去。
石秀把迎儿的首饰也去了,递过刀来,说道:“哥哥,这个小贱人留他做甚么!一发斩草除根!”
杨雄应道:“不错!兄弟,拿刀来,我自动手!”
迎儿见头势不好,待要叫时。杨雄唰地将朴刀抽出来,手起一刀,顿时将这丫鬟挥作两段。丫鬟的鲜血飞溅而出,喷了潘巧云满脸,顿时将那妇人浇醒过来,那妇人被反绑在树上动弹不得,看着地上已经开膛破肚的丫鬟,脸色煞白,上下唇齿捉对厮打,战战兢兢地叫道:“叔叔,求求你,劝一劝,劝一劝!”
石秀哪里肯劝,说道:“嫂嫂!我虽不坏,却也没有好到,以德报怨的程度!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潘巧云吓得连忙说道:“官人,饶我一命,这辈子我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求求你,看我一时糊涂,绕我这次,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杨雄听得不快,当下向前,一把捏开嘴巴,紧接着一把便用石秀的牛儿尖刀先挖出舌头来,一刀割了,那妇人满口是血,痛苦万分,更是呼呼呜呜,叫唤不得。
杨雄当下指着那女人骂道:“你这贼贱人!我一时误听不明,险些被你瞒过了!一者坏了我兄弟情分,二者,留你这等心肠之人,久后必然被你害了性命!我想你这女人,心肝五脏究竟是怎地长着!我且看一看!”说罢,便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杨雄避开要害,不叫那女人死了,当下伸手进去,生生将心肝五脏扯拽出来,那妇人疼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随着杨雄猛地一把扯出来,那妇人的命也就此归西,杨雄血淋淋地将那些内脏都挂在松树上。
“也叫你尝尝心肝寸断的绝望……”杨雄说罢,语气越来越缓,最后,了然没了半点声响,闷闷将满手血污在那丫鬟的裙摆上擦干净,又将那钗钏首饰都拴在包里。
石秀从石头后面取出两小坛子酒来,默默无言,递到了那杨雄的面前。两兄弟就此坐在了石头上,碰一下,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很快,一壶酒下了肚,心境也就豁然得多,杨雄开口说道:“兄弟,如今一个奸夫,一个**,都已杀了,积攒的银子我留了一部分给潘公养老,其余的都在这里了,只是我和你却投哪里去安身?”
石秀叹了一声,说道:“大丈夫,自有归处,兄弟我现在就有个所在,不知哥哥肯不肯去。”
杨雄转头看着石秀问道:“不知这地方是哪里?”
石秀说道:“哥哥杀了人,兄弟也杀了人,眼看着在大宋的地盘上,再哪也难抬起头来活个痛快,倒不若去投绿林军,史进正缺人手,而像哥哥有这般本事在身,正是他们所求的,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杨雄道:“且住,这想法虽好,可是,我和你又不曾认得他那里的一个人,我又是官府之人,他们如何会相信你我不是朝廷的奸细,唉,我就我这身份,他们万万是不肯收录我们?”
石秀听了,劝说道:“哥哥差矣。如今天下江湖上皆闻绿林军招贤纳士,九纹龙史进更是喜好结识天下好汉。谁不知道?放着你我一身好武艺,一颗忠义之心,还愁他们不收留?”
杨雄道:“凡事先难后易,免得后患。话虽然是你这般说,可是我终究曾是个做公的人,只恐他不疑心,日后也待我等甚薄。”
石秀道:“林冲不是官府出身?听说,前去围剿的谢千秋也归顺了绿林军,一样都在绿林军中做大将,一样在聚义厅上坐交椅,一样是兄弟。哥哥你就一发放了心。还有件事情,需让哥哥知道。”
“什么事情?”
石秀说道:“日前,我遇到一个人,若不是这人的指点,休说哥哥不知那狗男女之事,就连我也要被他们瞒过去。这人身手极佳,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他就是绿林军中的鼓上蚤时迁,由他接应,绿林军必然收我兄弟两个安身。”
杨雄道:“既有这条门路,我去城里请他写一封书信做引荐。”
石秀道:“哥哥,你也这般糊涂。倘或入城事发,你又如何脱身?惹起是非来,解救不得。时迁与我约好,过些时候也上着山上来回合,左右无人,估摸着也在路上了。只是,你我杀了人在这里,不可迟滞,我们先往山后走,便走便看着他。”石秀说罢就此背上包袱,提了棒带了刀,杨雄也挂了腰刀在身,将朴刀的血迹擦干,就此收了提在手里。
就在两人待要离开古墓之时,突然,只见松树后闪出一个人来,喝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把人杀了,却去投奔绿林军安身!我听得多时了!”
杨雄一听,当下便浑身一惊,顿时将那刚刚收了的朴刀又抽出来,一晃身,便立了一个门户护在前面。
石秀转眸一瞧,嘴角一弯,笑了,道:“又来唬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时迁,原来,那日时迁与石秀将那两个和尚杀了,回到客栈睡了之后,时迁便将身份和盘托出,并与石秀商定了后面这翠屏山上的计划。时迁当下笑着,双手抱拳对杨雄说道:“杨雄兄弟,久仰久仰!”
杨雄看着这面前清秀的小青年,有些不知所措。
石秀上了前来,说道:“这位便是我方才提及的时迁兄弟。”
杨雄一听是时迁,当下便将刀收了起来,上前来回了礼,四下一看,有些窘迫地说道:“方才将酒都喝光了,不然,当下该当痛饮三杯!”
时迁笑笑道:“早就备在这里了。”说着便请了两人往后山走了五六十大步的远近,在一个坟地后面,取出时迁早就备下的好酒来。
三人各持一小坛子,当下碰杯痛饮罢了,直呼痛快。
石秀道:“这两场命案,想必会归于一处,这地界不宜久留,我们早些离开为好。”
杨雄道:“不知我们捡哪边走要快些?”
时迁说道:“我奉了史进大帅的号令,要前往梁山水泊走一遭,那日经过贵地,无意间遇上这事,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耽搁了些时日,眼下,不如两位随我同去梁山,咱们再从梁山走水路往绿林去,反倒要比走旱路来的方便。”
杨雄和石秀听了,当下没有异议,三人便就此大步开路而走。
说这两个轿夫在半山里一直等到红日平西,仍然不见这三个人下得山来,心里起疑,可是,毕竟杨雄先前分付过了,一时又不敢上山来,可是,等到日头西斜入山,再等下去,只怕要日落昏黑了,实在挨不过等不下去,不免两人便信步寻上山来。可到了山上来,却寂寥无人,只见一群老鸦成团盘旋在古墓上,上下厮打翻飞,甚是热闹。两个轿夫上去看时,原来是老鸦在争夺那些肚肠,因此聒噪。
轿夫看了,那树上开膛破肚的妇人和地上被看做两截的丫鬟,全身一震,不禁深深吃了一惊,吓得连滚带爬下了坟山来,慌忙回家报与潘公,一同再去蓟州府里首告。知府听了,又是一惊,这两日的功夫就连番闹出两场人命,如何让他坐的住,随即差委一员县尉带了忤作一行人披星戴月便来翠屏山检验尸首。公事已了,一行人在后半夜回来回复知府,禀道:“检得妇人潘巧云被绑在松树上,丫鬟迎儿杀死在古墓下;坟边遗留下一堆和尚头陀的衣服。”
知府听了,想起前日海和尚头陀的事,备细询问潘公。那老子把这僧房酒醉一节和这石秀出去的缘由细说了一遍。
知府听了,说道:“眼见得是这妇人与和尚通奸,那女使头陀做。想必是石秀路见不平,杀死头陀与那和尚;杨雄得知蒙羞,这厮今日又杀了妇人和这丫鬟无疑。既然如此。只拿得杨雄、石秀,便知端倪。”知县说罢,当即行移文书,下令抓捕杨雄石秀。其余轿夫等,各放回家中听候。而潘公自去买棺木,将尸首殡葬,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