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他们几日,稍微有些头绪了,”游道回答到,
“那就好。”言一说完了这句话,便闭上了嘴,游道也没在开口,
他们两边陷入了一种沉默中,
又过了一会儿,
“阿姊,难道你就真的不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他缓慢开口道,
“……”言一顿了一下,没说话,又转过身去整理东西,她竟有些不敢看游道那张脸,她舍不得,她知道,但是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
游行鹿同她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若是真的说起来——这人比她那些兄弟们还要得她亲近,
谁希望自己亲近的人离开呢?
——还是一去不回的那种。
这边两人正别扭着,
而另一边周川正想着应该如何向那个小姑娘交代她母亲的事,
他顺着那个银耳坠留下的痕迹一路向前走,
发现这小丫头的母亲正是在义营里面,
义营旁的地上,散落了几支银钗,地上还有些拖拽的痕迹……
周川闭了闭眼,他几乎都能想象到这事情发生的过程,
这小姑娘的母亲估计年纪也不算太大,发现小姑娘走丢了之后,便顺着街道往义营寻去——她自然也不知道现在这义营已经不是曾经的义营了,
她到了义营,向着那些蛮人们询问她女儿的下落,
她的声音一定是不急不缓的,带了些平州人特有的口音,
她只是寻常地询问,哪曾想这些蛮人们看着她年轻貌美,便起了歹心,
他们定是骗她说:“咱们这儿确实前不久来了个小丫头,约莫就是你的女儿吧,她就在里面等你哩!”
然后这妇人就进了义营,
后面的事,谁都能想象出来,
貌美的妇人面对欺辱抵死不从——她跑了出来,但是仍然不敌这些身强体壮的蛮人,她还是反抗了……那义营旁的石像上,甚至带了些不详的血色,
周州想到这里握紧了拳头,
他的姐姐也是在这一场浩劫中被那些男人侮辱致死的……他至今都忘不了他姐姐惨死的模样……
他想,总有一日会这些下三滥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以后的事暂且不提,而现在他担心的是,他应该怎样向那位小姑娘解释……
他冒着风雪回了巷子,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那间,
“回来啦——”那小姑娘听见他的脚步声,连忙迎了上来,直往他身后看去,
等了一会儿,见她的阿娘没有跟着他回来,才又把目光投向他,
“阿伯,我阿娘呢?”她问道,“她怎么没来找我?”
她缩了缩脖子,这屋子里没有地龙,也没有生火,自然不可能在雪天有多暖和-更别提她还同周川站在门口,冷风呼啦啦地往脸上扑……但是就算再冷,她也没移开目光,
周川闭了闭眼,“抱歉啊,我……没找到你阿娘。”他声音晦涩,侧着脸,不敢看这小女孩,
“那——”小姑娘顿了一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语气还是明显的低落了下来,“等雪停了,我就去找她吧,”
小姑娘笑了笑,看出来了周川的失落,出声安慰道,
“你……”周川低下头看着这个被冷风吹得有些瑟缩的小丫头,苦笑了声,他该怎么和她解释——她的阿娘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又过了会儿,差不多过了午时,小姑娘在他的再三挽留下,还是离开了这个小巷子,
“阿伯,你别担心了,”小姑娘对他笑着说道,“我肯定能够找到我阿娘的!”
她向周川挥了挥手,便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该怎么说呢?周川面露悲切,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小姑娘,正如他的伯伯拦不住当初一心要去给姐姐报仇的他,
周川抬起他残缺了一半的手,笑了笑,
没关系,他们会让这群践踏他们家人的东西,付出代价!
……
而另一边,
小世子在那人的医治之下,终于还是好了起来,
而当他病好之后,
杜柙和杜越仿佛才发现他生病了这个事情,他们心里也有些愧疚,当初面对小世子的一腔愤怒之情到现在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而因为他们的疏忽,这个孩子差点因此被烧成一个傻子,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不应该的,他们在心里想到,而且,若是站在小家伙的角度,他们做的事情,还真的是“强买强卖”,他们后知后觉,
而因为得知了小世子生病的这件事,杨宿反应过来了,他不再整日借酒消愁,不顾公务了
,而是仔细反思了这件事情的经过原由——其实,
仔细想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当初他决定攻打连禾关,是抱着惨胜、更有甚者是惨败的预想去的,但是他们赢了,赢得轻而易举,
他本以为这是他们安排得当的原因,却没想过这也许是有人想要他们赢,或者说,是想要他们把阿列达给抓起来,
而后有人传信,说是平州沦陷,试问他们这边的战场结束得如此突然,那个传信的小兵,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平州的消息的呢?
再然后,当他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那人又把张传琅的头颅送了过来,表面上是激励了他们的士气,但实际上,是希望他们能同蛮人打起来,
杨宿想到,
那人大概不是蛮人,或者说——不是一个纯正的蛮人,蛮人尚武,而不屑于玩弄计谋,
这种一环扣一环的计策,不像是蛮人能设计出来的,
甚至于,他们同阿赉对上,没准也是那人故意安排的,
他甚至都能猜出来那人对阿赉说了些什么——“你的弟弟被豊朝人给杀害了,”无外乎就是这样的话,
而后激怒了阿赉,让他领兵同他们作战,
再然后,因着阿赉的态度有所软化,他又当着两军阵前令人杀了阿列达,彻底地激怒阿赉……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杨大将军并不知道这人是他的老熟人,只是觉得有些无法理解,若是为了平州城——那他大可不换旗帜,暗中掌握了平州,又为什么要大飞干戈地把他们引到平州附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