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禹辰眼神闪烁,大手一揽,将她搂进怀里:“别太宠着他了,小孩子闹脾气而已。”
童韵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喂!他好歹也是你儿子!”
这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自从两人正式交往后,都没有提起过小舍身份的事情。童韵是不知怎么开口问,可毕竟心里还是在意的。
对这份感情她很认真,想要一直一直地走下去。可小舍毕竟是司禹辰的亲生儿子,如果真的走到结婚那一步,那小舍岂不是也变成她儿子了?
对于莫名其妙就多出这么大一个儿子来,说不在意是假的。童韵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担心的是小舍能不能接受这种关系上的突然转变。
司禹辰也从没有主动提起过小舍的亲生母亲,那段过往似乎是一段想要被遗忘的过去。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突然跑出那么大一个儿子来。”
童韵猛然抬头看向司禹辰,他搂着她,眼神却望着窗外,微微侧过去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年轻时候的我很叛逆,换女朋友的速度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司禹辰轻笑着,仿佛有些自嘲,“他的母亲就是那时候认识的,该怎么形容呢,她是个小太妹,就和你义工社里那些女孩子一样,叛逆、张扬,脾气很大,当然我那时候的脾气也不好,所以两人成天吵架。不过或许我就是被她那种离经叛道的自由自在所吸引吧,所以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短。”
童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司禹辰现在的个性也不怎么样,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影子来。
“我没有向人低头认错的习惯,每次吵架冷战后,她总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用尽各种方式来威胁我去哄她,久而久之我对这种永无休止的争吵感到了厌倦。有一次,我们又因为一件小事大吵了一架,一开始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分手了,也就没有去找她,可不久后我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她整整失踪了一个月。”
童韵瞪大了眼:“失踪?”
司禹辰慢慢点了点头。
“她没有亲人,是她的一个小姐妹找到我,我才知道的。据说那天争吵过后就没有了她的消息,我虽然不想再挽回这段感情,可毕竟她也是个女孩子,我担心会遇到意外。就在我派人出去寻找时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自己怀孕了。”
童韵倒抽了一口气。
司禹辰苦笑了一下:“我自然不会相信,这一招她用了很多次了,但我们每次在一起我都很小心,我自信不会发生这种事,那时候我以为她又在耍花样,心里很愤怒。于是告诉她这种谎话已经对我没用了,这个孩子她要生就生下来,别指望我会因此再去哄她。”
童韵狠狠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他。
司禹辰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悦,轻叹一声搂住了她。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如果知道……”
童韵冷冷开口:“如果知道会怎样?要她拿掉那个孩子吗?”
义工社处理过不少未婚先孕的少女妈妈案例,对于那些女孩,童韵总觉得很可怜。年轻的她们由于无知而犯下错误,断送了自己大好的青春和前程。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因此只要不是家庭特别困难,或是孩子的父亲因各种客观因素不能负起责任来,他们都是劝和不劝散的,更不主张将孩子拿掉。
一想到如果当初司禹辰得知怀孕的事是真的后会要求拿掉孩子,童韵就不由地想到一脸倔强的小舍,心中忍不住地抽痛起来。
司禹辰微微一愣,出神地望着前方,许久才缓缓摇头。
“我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拿掉孩子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时的自己究竟会怎么处理,但毕竟也是我的孩子,我做不到那么无情。”
童韵猛然间松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后来怎么样了?小舍为什么会那么大了才回来?十二年间你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吗?”
司禹辰重重吐出一口气:“我完全不知道。”
童韵蹙眉:“怎么会这样,小舍的母亲没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那次通完电话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司禹辰也是紧锁眉峰,“我是到小舍回来的那一年才得知这件事,后来我派人去查探了她的情况,才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
“那次吵架过后,她跟着一个偷渡客去美国玩,以为这样做会让我着急到满世界去找她。可那时我已经放弃了这段感情,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只是照旧用这种方式恐吓我而已。被我拒绝之后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真的有了身孕,想要回国找我,却在那时发生了意外。”
“意外?”童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司禹辰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和自责。
“她被人强奸了。”
童韵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什么……怎么会这样!”
司禹辰闭上眼摇了摇头,声音是沉痛的。
“她联络上了那个偷渡客想要回来,没想到那个偷渡客嗜赌成性,为了赚取赌资竟拿她去做交易,以送她回去为借口把她骗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
司禹辰没有再说下去,两人相握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冰凉而湿漉。
“她……被抢走了身上所有的钱,遍体鳞伤的被抛在废弃仓库里。幸好不久就被人救了,那个救她的女人是个酒吧女,那天半夜正好来这里和男人私下交易,恰好就目睹了这一切。酒吧女将她救走后带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于是她就在那里住了下来,幸运的是孩子没事,身体养好后她迫于生计开始接客。”
童韵闭上了眼,难以想象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孩身无分文地在异国他乡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她接触过不少从事不正当行业的未成年少女,有不少是贪图新鲜刺激,或者是为了金钱才做的,但也有许多是生活所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出卖着自己的身体。童韵从没有看不起这些人,因此在听到小舍母亲的悲惨遭遇后,心里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同情和不忍。
那时候的她,该是多么无助啊!
“她的生活条件很不好,即使后来成了酒吧当红的小姐,可却迷上了赌博,所有的钱都被她赌光了。或许她是恨我的吧,所以对那个孩子她也连带着一起恨了。孩子到了五、六岁以后就被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托给隔壁邻居看管。不让他出门也不给他学习,冰箱里塞满了速食品,孩子饿了就自己找东西吃。她会几天几夜都不回去,也不打电话回家,高兴了就回来扔一点生活费,不高兴了就会失踪好一阵子。”
小舍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吗?
想到漆黑的屋子里,小舍一个人蜷缩在床脚边,发着高烧却不敢打电话给自己的样子,童韵的心就疼得更厉害了。
“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酗酒赌博是常性,喝醉了就会发酒疯四处打人,幸好她不怎么回家,孩子才没有遭殃。不过终于还是闯了祸,一次工作时喝多了,咬伤了一个客人,被人抓到了警察局。一个追求了她许多年的中国富商将她保释出来,不过酒吧却将她辞退了,为了以后的生活她答应了那个商人的求婚。但是商人并不知道她还有个儿子,因此她就托回国探亲的小姐妹把孩子带回国来交给我。就在我收到司舍不久之后,她就和那个商人结婚了。”
听完整个故事,童韵才终于明白司禹辰为什么打从一开始就对小舍那么冷漠。毕竟他没有参与过孩子的成长,两人之间毫无亲情可言。以他大少爷的性子能接纳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十二岁的儿子,已经很是难得了。
司禹辰顿了顿,突然伸手按了按眉框,整个人显得很疲惫。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司舍。虽然是我的孩子,可他毕竟不是在父母的期盼下出生的。我对他的母亲早已没有了感情,有的只是内疚,而他母亲对我……应该是恨到无法原谅的吧。这种无法被祝福的关系,我实在是……”
童韵轻叹一声,轻轻拥住了他。
“慢慢来吧,小舍是个好孩子,终有一天你们会感觉到父子间那种无法抹灭的亲情。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低低的,和怀抱一样温暖,轻轻围绕着司禹辰。
司禹辰长长地呼出口气来,这些话他从未对人说过,知道事情真相的也只有莫管家而已。憋在心里三年多了,如果聆听的人不是童韵,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将自己这段脆弱不堪的往事说出来吧。
他反过身紧紧抱住童韵,将脸埋在她的发间,用力地吸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
淡淡的,却令他觉得心安。
幸好,他的身边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