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越来越大,像是猩红的魔爪从地底伸出,一只又一只如巨蟒般交织,滚滚烟雾中,贪婪地把吴家楼里的一切拆吃入腹。
尸体和焦油混合成的腥臭味,伴随着层层热浪,疯狂地扑向人群,刺鼻到令人近乎窒息。
人们也疯了一般地奔逃,恐惧,尖叫混成一团,平时静谧的大院枪声不断,渗人的血液四处飞溅。
这里的一切,真正地褪去了黑色岩石般的伪装,如巨形恶魔般狞笑,伸出沾满罪恶的双手,尽情向吴星凝展示着,流出滚烫岩浆般的恐怖躯体。
吴星凝被吓得瞳孔放大,全身发抖。
无助,挫败,恐惧,一齐涌上,令她措手不及。
“哇啊!”
惶神中,吴星凝幼小单薄的身子,被突如其来的身影撞倒,
只抵别人大腿根高的她,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尝试站起,
抬头,只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这些人缓缓靠近,狰狞可怖的笑容预示着他们的来者不善。
这些平日对她关爱有加的人,此刻眼里只有厌恶,甚至上来猛踹了几脚,
狰狞的笑声回荡在吴星凝的耳边,
“去死吧!”
“哈哈哈,没想到我们的大小姐也有今天……”
“要怪就怪你有个处处压着我们一头的爹吧!”
……
随着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疼痛,吴星凝只能拼命地捂着头,恐惧地缩成一团,被动地承受着施暴者的愤怒。
她本能地想要求饶,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年幼无知的她只是任人摆布的微漠碎痕,但也稀里糊涂地明白了些必要的道理……
正当有一脚正踹向吴星凝的头部,
“滚开!”
一声狠厉又威严的声音响起,掩藏不住的怒气吓得人四散而去,
接着,吴星凝只觉得身子一悬,
暖的……
吴星凝倚靠在男人温热的胸膛里,迷蒙中一阵惊喜,
片刻后,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擦掉脸上的灰和鞋印,抬头就冲吴颜玉傻兮兮地笑,泛白的嘴唇微张,
“爹…我没事。”
吴颜玉的身旁是凌浅风,一个比她大了整整七岁的哥哥。
凌浅风炙热的目光落在了吴星凝的身上,深邃的虎眸中是汹涌如猛浪般,不可言说的情感。
吴颜玉抿着嘴唇,没有多说什么。
他一手抱着吴星凝,一手拉着凌浅风,在慌乱的人群中寻找缝隙,冲向二当家叶竹岚的方向。
一路灵活地在火光中穿行,吴颜玉的白袍子被染成了红色,却抵挡住了炽热的烧灼,
吴星凝暗叹,这锦花玉缎袍不愧是稀世珍宝。
……
刚站稳脚,吴颜玉和二当家叶竹岚就立刻交换了眼神,吴颜玉脱下锦花玉缎袍,郑重地双手递交给叶竹岚。
他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从容,取而代之的只有沙哑和决绝,
“竹岚,替我照顾好他们。”
吴颜玉眼角微微泛红,又立马回头望向大院,干脆利落地拿起一旁的枪,抬脚就往里冲。
几乎在同一秒,叶竹岚猛地伸手拉住他,眼里透出恳求,
“青娥!”
吴颜玉自然明白这个爱称其中的含义,
却也只能无奈地挤出一个生硬又苦涩的笑,用带血的手轻轻地擦去叶竹岚脸颊的泪,
“乖。”
现实的冰冷,总会击垮骨子里的浪漫。
熟悉的影子悄悄远去,掩映在火光中,渐渐的,看不清了……
叶竹岚低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拳头紧握到颤抖,青筋暴起,指关节发白。
吴星凝抽泣着,稚嫩的童声带着沙哑。
凌浅风沉默不语,不沾一丝烟火气的脸上,泪却也顺着藏青色的发丝缓缓落下。
这场火,注定一些人有去无回。
但人总要向前看,生存的斗争不会意识到他自身的残酷,更不会停止暴力地摧残。
叶竹岚背起包,拉走他们俩,手却在颤抖,在强压着感情。
……
离出口很近了!
每一次呼吸都那么沉重,心跳声被无限放大,一下比一下清晰。
无数血腥场面在骤然间发生,无数新鲜生命于刹那间枯萎。
“叶少主,救命!呜哇——”
叶竹岚没有停下,反而更紧地握住吴星凝和凌浅风的手。
利益至上的世界,弱者不可幸免地被淘汰。
吴星凝不忍心地回头。
是一名家仆,死了。
他面目狰狞,胸口一道骇人的伤疤不停地喷溅出鲜红的血液,眼珠子突出,还保持着生前惊愕的神情,剧烈地痉挛了几秒后,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血泊之中,颇为瘆人。
而他的身后,正是那个穿着一袭黑衣,手持血刃的杀手!
杀手背对着吴星凝,直直地站在那,一动不动,僵硬无比,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任何思想。
就像是一具被人操纵的尸体。
这让吴星凝不禁胆寒,迅速地回了头。
叶竹岚却突然放慢脚步,皱起眉。
只见火光中几十个和刚才的杀手有同样装束的人闪来,形成了包围圈,不断逼近。
而他们三个正是这个圈中心的猎物。
叶竹岚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拔出别在裤腰带上的两把匕首,扔给凌浅风。
凌浅风自幼被吴颜玉带入吴家,经过数年特训,早就成为了这个家中最致命的人形武器。
叶竹岚带着些调侃的语气,暗中却藏匿着一层悲伤,
“浅风,你小媳妇儿就交给你了。”
话了,叶竹岚又拿出一把枪,咬紧牙,泄愤似的对着四面八方的黑衣人一顿射击,试图找出一个突破口。
凌浅风眼神变得冰冷,上万次的演练让他面对如此的情况十分镇定,他牢牢地把吴星凝护在身后,还处在变声期的声音却有着十足的安全感,
“躲好。”
凌浅风动作敏捷,步履轻盈,结实的手臂挥舞,敌人的血液随之横飞,一刀,两刀,三刀,刀刀致命,敌人只要一靠近,不出三秒就颓然倒下……
散发着腐烂腥臭味的血和脑浆溅了凌浅风一身。
红色的火光映衬出凌浅风挺拔的身姿,他手中握着匕首,寒光闪烁,血液一滴滴从刀刃坠落。
仿佛他生来就是枪林弹雨中血淋淋的带刺玫瑰。
……
黑衣人数量众多且身手不凡,局面还是僵在了这儿,而且他们仨占了下风。
叶竹岚懊恼地皱眉,
“啧,以他们的实力也不可能弄来这么多人啊。”
“小叶!快,这边!”
吴星凝闻声一怔,
只见北面,吴家主母带着一大批伙计,硬是从外圈杀进了一条血路。
叶竹岚见势,一咬牙,拉起吴星凝和凌浅风,向北面飞奔,
黑衣人紧随其后,但大部分都被赶来的伙计给干掉了。
“嫂子,你来的真及时。”
“废话,我可舍不得我女儿给你陪葬。”
吴家主母轻轻抚摸吴星凝脏兮兮的头发,
“快离开吧。”
一队人边射击边朝大门跑去。
……
突然,一个青色的身影从暗处闪来,直直扑向吴星凝。
吴星凝瞳孔放大,
终于还是难逃一劫吗?
下一秒,一抹殷红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疼吗?…不…疼?!
吴星凝惊诧地抬头,
面前的女人,她的母亲,活生生地被利刃刺穿,血液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无声滴落,它独特的光泽折射着骇人的红,似死亡之花于地狱边缘绽放……
“哇啊——不要!”
下一秒,吴星凝身边的一切如影般散去,重新遁入黑暗,又是一阵失重。
在浸入又贴切的真实感中挣挣扎扎,潜意识催促着吴星凝醒来。
她猛地坐起,头深深埋在手里,剧烈的疼痛与酸楚涌入鼻腔,猩红的肺猛烈地煽动,她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就像一个快要噎死的人,只能绝望地蜷缩成一团。
半晌无语。
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到可怕,这段回忆出现在梦里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吴星凝拿起床头柜上昨晚剩下的凉白开,猛地灌下去,也渐渐冷静下来,
深吸口气,起身下床,
望着镜子里的自已,
她早就不是那个小姑娘了,异于常人的深紫色瞳孔,一直在提醒她,赋予她满身的罪恶感。
“叮铃——”手机上多了一条短信,
“奇怪,大半夜的谁给我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