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15周年
一群刚步入社会没几年的同学围了一桌 。27岁就学会了追忆当年。
“你们谁还和班上其他人有联系?现在哥儿几个走在路上谁会还认识,咱们班女同学倒是越长越漂亮了。班长啥时候到啊,打个电话催催。”某个男同学扶着嵌在啤酒肚中间的爱马仕皮带一脸横肉,还不停的给他那肚子灌原料。
我咬着牛奶杯里的吸管,听见服务员的声音,先生您的包厢到了。
“这不来了,张贺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嘴碎,各位同学,好久不见,我先自罚一杯。”他站在我身后,举了酒杯,朝所有人示意,最后碰在了发呆的我的牛奶杯上。
“好久不见啊,同桌。”他指了指我自带的牛奶,“爱好倒是没变。”
我没回答,直直看着他。
嗯,这很尴尬。
甚至我都不记得他到底叫什么,是姓彭的,三个字。我突然抓起椅子上的包,匆忙告了别,打车回家,一路上都在让师傅快一些。我从笔筒里找到那只钢笔,扣出藏在笔套的字条,彭博瑞。
想介绍介绍这个人。
说给自己听听。
他是奥特曼带给我的男孩儿
上小学那会儿,我是一特别二的小孩儿,毛刺头,就前面有两撮长点儿的头发,按我妈的意思是怕我上女厕所被人拦下来尿裤子上,要不然早给剃了。跑步比男孩儿快,天天打架,衣服没有哪天是完整回去的 ,早早的我就明白了有一帮小弟的好处。
老师天天和我妈说,【你看看她哪儿像个姑娘!】
好吧,这么多年了,老师,抱歉了啊!
我男女意识的觉醒,是在五年级最后,是因为他的到来。
他是新来的,从市里的小学,爸爸到我们镇上挂职锻炼。
转校生,多么落俗的开始。
快放暑假了,老师为了让他早点融入班级,就先介绍,顺便熟悉熟悉环境。所有人看见他,此起彼伏的哇噢声。
因为那天他穿了一身奥特曼的衣服,连体的,银色的,像是裹在椒盐虾外面的锡纸,泛着点儿光,胸前有个黄色透明的圆和几条红色带子。帽子是奥特曼的脸,被一分为二,说实话如果是像癞蛤蟆的脸,也不是不行。
但当时我就是觉得这特么贼帅。
然后,我爱上他了?(还早还早,他还是个孩子。)
不,我回家缠着我妈也买了一套,男款的。(莫非这就叫无性别穿搭。)
只是那个夏天我开始留起了头发。
新学期开学,秋老虎凶得很。我愣是顶着37℃的高温穿着那套衣服,一进教师,看见他挑衅地扬了扬头,他看了我一眼,低下头,继续打扫卫生。
小样儿,你还能帅过我,让你抢我风头。一群人,男的女的,叽叽喳喳,围了一圈。
“吵什么,还不打扫卫生,看看彭博瑞多勤劳。”班主任的声音一出,又一下散了。
别人家的孩子?
我拿着拖把,跟在他后面,他扫到哪儿,我拖哪儿。他偶尔回头看我,他一看,我拖得更加用力,墩布上的水硬生生让我摁了一地。越拖越起劲,越想越气,看什么看,然后过度劳动加急火攻心,开学第一天我就中暑了。
“老师,夏同学太认真,中暑了。”他大声喊,引来所有人,看见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搭拉着舌头呼气,因为眼前发黑,用力眨巴眼睛,本姑娘的光辉形象啊。
坐在办公室里,等我妈来接,他拿着作业本给我扇风,我把头仰起来。我摇着自己的手,示意他扇快点,缓过来的我开始不安分的东摸西摸。他走近,大概是用力的,风好大。“别动了,一会儿又挨骂。”
我和他第一次说话,我便听了他的话,仰着头,晃悠着吹风。
我妈来接我,第一次从老师那儿听见好话,热爱劳动,多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走到班公室,看见我老板似的,被伺候着。
绕是我妈那厚脸皮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啊同学,老师我们就先走了,麻烦麻烦。”
抱着我往外就走,“你就不能安静点,刚被夸,就看见你那副死样子。还有啊你干活儿就干活儿,能别那么卖力吗,傻不愣登的,不会装装样子…”
一般她开口我是很难再插话。但老妈你这思想好吗,还有我想知道你这衣服买了多少钱,咋像塑料布,不透气啊。
好吧,彭博瑞是吧,表现不错,会通风报信,单反面宣布我愿意收你做小弟了。
原来故事的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
大概老师知道我话多,觉得他安静,就让他做我同桌。
他成绩很好,我也不差。那时候数学老师会出一些奥数的题目,我总是跟他比着,谁先做出来。小时候很幼稚,如果这个月他考的比我好,我就不和他说话,但是一般我都坚持不过一天。总是找他的茬儿。
[彭博瑞,你的胳膊过三八线了。]
[彭博瑞,你能不能走快点,挡我道儿了。]
[彭博瑞,你钢笔墨水儿甩在我身上了。]
……
每天下课十分钟,全是我在教室喊他名字的声音。我嗓门又大,一星期时间全年级都知道六年级二班有个叫彭博睿的男生。于是很多人老看他,他很烦的时候,会从科学杂志上抬起头看着我说,“你能不能声音小点儿叫我?”
“行啊,那你中午午休的时候陪我玩橡皮。”就是两个人各拿一个橡皮,往中间拨,看谁先把另外一个人的压住。
于是大中午的,所有人都在睡觉。我俩面对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拨橡皮,他赢了,我就盯着他,然后坐在窗边的我们,光荣的成为了教室的门神,班级的保安。
他黑着一张脸,我好笑的看着:“没罚站过吧,哥们儿带着你。”
“好学生有什么意思,会捣乱但成绩好的学生才有意思。”我身边罚站的从一群变成了他一个,当然他会反抗,但每次都没幸免。
我一跃上了他的背,挂在他身上,他使劲晃,我死活不送,被拖了一路。“别生气嘛,大不了我这个秋天收敛点。”
前几天家长会,老师找到我俩家长,我妈反正是习惯了,他爸忙,妈妈没跟过来,老师打了电话反映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他爸当官的,说话尤其注意,“彭爸爸,这个时候男孩儿可能会有些叛逆期,你稍微注意啊。”“也没事儿,他很乖的,就是做老师的都要提醒家长的。”“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老师您这样是在向权力低头啊,好吧,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被我连累的。
好学生的彭博瑞小同学第一次被爸爸耳提面命,自然不开心。
反正还有冬天,春天,夏天。
“二班班主任又罚站他俩呢。”成为校园名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每次彭博瑞都能以自己不愿意的方式。
“夏安楠,你为什么把雪球放在张贺的脖子里?”老师领着一脸泪珠的小胖子站在我俩桌前。“他先说我的。是不是彭博瑞?”还没听见回应,那个就会打小报告的张贺指着彭博瑞告状说,“他也放了。”
我俩就一起罚站了,被连累。
“夏安楠,上音乐课你为什么撒水,春天流感严重,同学们感冒了怎么办?”我梗这脖子回答,“那不是唱到大海唉我的故乡,我制造点气氛。”“什么玩意儿,还有谁和你一起泼水了?”对于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往左下看了看,毫不犹豫把用眼神威胁我的彭博瑞供出来。
我盯着他黑色运动鞋,他盯着我,好吧,是我污蔑。
“门上的牛奶谁撒的?”班主任一问,齐刷刷的,“夏安楠和彭博瑞。”的勒,我自己罚站去,“先给我擦了。夏天一会儿招苍蝇了。”老师一脸就知道是你俩的表情,回了办公室。发午餐奶我捉弄了一下他,他一怒反击了,我俩拿着咬了小口的袋装奶,追了一路。
你看你好男不跟女斗不就行了,你自己的错吧,虽然是我挑衅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