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冬,凌晨,大兴安岭边上的一个山村。
”使劲!使劲啊,孩子就快出来了,撑住啊!“一名接生婆歇斯底里的喊着,”水,热水!快打些热水来!“
窗外大雪纷飞,暴风雪肆虐,和烧着柴暖呼呼的屋子形成了强烈反差。
”热水来了!“在屋外,一个中年农民汉模样的人在大院里忙里忙外,一会接水,一会送布。
男人叫耿晔,当时51岁,他在期盼着自己结婚27年的妻子给他生下第一胎孩子。
耿晔抽着旱烟,不停的在屋外转悠,时不时透过窗户往屋里瞄一瞄,听着自己媳妇撕心裂肺的叫声,他心里有喜也有悲。
”啊啊啊啊啊啊啊!!”媳妇撕心裂肺的喊着,叫的耿晔是格外的心疼,但,转瞬,他又听见接生婆惊喜的声音。
接生婆推开门,怀里抱着两个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冲着耿晔道喜:“耿老汉你有福了,你家燕儿给你生了俩儿子,各个都壮实。”
耿晔急忙丢掉手中的旱烟,接过了两个孩子,仔细看了看,第一次抱孩子的他显得不知所措,手也不知道怎么放,怎么抱,他只是听说新生儿是软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接生婆从兴奋不已的耿晔手中抱过孩子,“去看看你家燕儿吧,她可累坏了。”
“对对,燕儿.......”
那一天耿晔激动的一宿没睡,看着床上熟睡的媳妇和两个健康的儿子,他觉得生活是多么的美好。不由自主的开始幻想以后的幸福生活。思绪就像飞蛾一样飞向灯火通明的未来。
时间飞逝,耿晔很快就70了,长期劳动的原因,他的身子还是和当年一样硬朗。七十的那一年,他既开心,又难过。开心呢,是因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耿单,小儿子耿双,都考上了大学,可把耿晔激动坏了,可就在两儿子准备离家上大学的前一天,发生了一件让耿晔万般无奈,万般难过的事情。
“娘,我俩明天就要走了,你晚上炖个小鸡炖蘑菇呗,我和老弟都挺馋。”耿单蹲着,搓着手,看着自己正在洗衣服的娘,一旁的耿双也点头附和。
“两个馋鬼,末不过你俩,你问问你爹去,你爹同意杀鸡,娘就做给你俩吃。”娘笑着。
两兄弟一听,直接跑到自己的爹屋里去,却没看见自己的爹,“娘?我爹呢?”两兄弟迷迷糊糊的问娘。
“你爹啊,一早上就出去了,说是给你俩领县里发的补助金去了,留给你俩上学用,顺便给你们带点卤牛肉。“娘洗着衣服,笑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大学生,想想以后的生活,她就来劲。
“牛肉!双,听见没,爹给咱买牛肉去了!”耿单欣喜若狂,抱着耿双就欢呼雀跃起来。耿双也跟着乐。
“瞧瞧你俩乐的,没出息的样,上了学,好好学习,以后天天吃牛肉。”娘笑骂道。
就在母子仨乐的时候,耿晔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看见车篓子里放着的牛肉,兄弟俩马上围了上去,看着如狼似虎的俩儿子,耿晔轻轻的笑了笑,把牛肉拎进了屋。
“孩他娘,吃饭。”
饭桌上,四人酒足饭饱,在四人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耿晔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
“他爹,,咋了啊,回来就觉着你不咋地,发生啥事了啊?”燕儿望着自己愁眉苦脸的丈夫,自打录取通知书发下以来,耿晔一直都是笑呵呵的,就今天反了常。
“唉,他那狗屁王八蛋的县长,我今天去和他讨救助金,给娃上学,他和我说什么一家只能领一个人的救助金,我就和他闹,他只给我一个人的钱。”耿晔重重的撂下碗。
“那这县委的意思是,咱俩娃只能有一个上学?”燕儿急了。
“是这个理。唉。”耿晔给自己倒了杯酒。刚刚还在吃肉的俩儿子也听见了自己爹的话语,都放下了筷子。
餐桌上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只有耿晔一个人独自喝着酒。这是他有孩子19年来第一次喝酒。
喝了三杯酒之后,燕儿开口了“他爹,不行咱就借,挨家挨户的凑点,也差不多了吧?”燕儿很明显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儿子。希望两个儿子都能上大学。
“不行,为了单儿和双儿长大,没少借他们的,而且现在指不定有谁眼红,不一定借的到啊。”
耿单看着自己愁苦的父母,站了起来。“爹,娘,从小到大,你们都是有吃的先想着给我,再给双儿,我这个做大哥的,占了弟弟19年的便宜,今天,我把便宜还给他,让双儿去上学吧,他自幼就比我成绩好,脑子也比我灵光,他上大学,肯定成大器。”耿单一字一句,其实,没有人比他还想上大学,但为了家,身为大哥,就是家中第二根顶梁柱,他不得不站出来。
”哥,那你怎么办,我上学去了你咋办?“耿双哭了,拽着耿单的衣服。
”不用管我了,二舅不是投资搞了个工厂吗,我让他给我搞个活,你就好好上学,以后功成名就每年带几斤牛肉来看哥。“说完,耿单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在收拾些什么。
”双儿,你哥都说话了,让你去上学,明天早上,让你哥送你去车站。’耿晔站了起来,拍了拍耿双的肩膀。一旁的燕儿掩面哭泣。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第二天早上,鸡刚刚打鸣,兄弟俩就出发了,一路奔波,到了县里的车站,耿单让耿双在门口等着,自己去买了几斤熟牛肉。递给了耿双。
“哥,你哪来的钱?”耿双不可思议的看着耿单手上的牛肉。
“我把外公送我的表当了,回头再去赎回来,这几斤牛肉,你拿着路上吃,路上注意点,小心扒手,别错了站,到了学校,勤快一点,和同学打好关系,好好读书,逢年过节回家看看。车来了走吧。”耿单把牛肉往耿双怀里一塞,拎起耿双的行李放在车顶棚,看着耿双上了车。
车开了,开的很慢,耿双走了,走到很快。
“双儿,再见!想着哥啊,好好学习!”耿单冲着开走的大巴喊着。
............
兄弟俩的命运好像截然不同,一个在厂里上班,一个是大学生,本来应该天上地下的两人竟然恰恰相反。
耿单进了厂,因为二舅的关系,在厂里吃的很开,干了没几年,就当上了生产部的部长,还娶了厂长的二女儿,第二年就生了一对龙凤胎。不到三十,就买了摩托车,盖了屋子,经常一家四口骑着摩托车逛集市,日子幸福美满。
耿双呢,上了大学,世纪末的大学生,毕业了却没赶上分配工作,在人才市场转悠了好几年才将自己推销出去,快三十岁,才在自己转悠了几年的S市一家小公司找到一份工作,薪水微薄,勉强养活自己。
每一次过年回家,看着幸福美满的大哥,耿双都会愤愤不平,为什么当初没有选择留下,看看自己落魄的样子,耿单每次都会向耿双问问关于耿双S市的事,虽然没有恶意,但在耿双看来却虚伪的很。
耿双常常感叹,命运不公。老天不助他耿双。
如今,二十年过去,耿单三十九了,耿双也三十九了。一个幸福美满,一个生活窘迫。
但耿双虽然生活如此,但他的志向却从未抛下,他一直相信,只要自己没死,就会有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