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夏乐乐逃过了那晚的责怪,但还是没能逃得了第二天言言的责怪。他求救的看着正巧从外面走进来的祁逸,在见到祁逸也轻轻的摇了摇头后,他终于放弃了挣扎,将自己小小的掌手伸在言言的面前。
“告诉娘亲,以后还会不会一个人出去乱跑?”言言看着伸来的手,并没有伸手打他。
而夏乐乐也一直举着自己的手,听到言言讲他是出去乱跑,立时反驳道:“娘亲,我那不是乱跑,我是在为娘亲的终身大事着想。”
看着他昂着头,言言轻轻的将手里的竹条打在他的手心,“你还狡辩,还记得娘曾经都跟你讲过什么?”
他早就知道他的娘亲不会很重的打他,就算她脸上再生气,她打他就像刚才一样,轻的像在替他挠痒。但他还是装作很痛的样子,皱着小脸,“娘曾经说过,要出去可以,身边必须跟着一个大人,不然就不准出去。”
言言心疼的看着他皱着的小脸,强忍着脸上要表现出的心疼,语气凌厉道:“那你做到娘亲所说的要求了吗?”
摇了摇头,他眨着眼睛看着她,“娘亲,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言言看着他委屈的模样,丢掉了手中的竹条,拉着他的手心,心疼的吹了一下,“痛不痛?”
他摇了摇头,“娘亲总会舍不得打乐儿,就算打,也是很轻很轻的碰一下,不疼。乐儿知道娘亲关心我,心疼我,可是我也心疼娘亲啊,所以,我要找一个能照顾娘亲的人。”
言言看着他坚定的神情,脸上还是一片稚嫩。她轻轻的将他揽在怀里,轻声道:“娘亲都知道,但娘亲担心你一个人出去,要是丢了,娘亲可怎么办?”
“娘亲,我不会再一个人出去了。”
看着相依的母子,祁逸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的夏乐乐,看到祁逸脸上的笑容,冲过来就给了他一拳,恨恨道:“都不替我求情,看着我被娘亲打,我不跟你玩了。”
祁逸笑着抱起他,“因为我知道你娘舍不得打你啊。”
夏乐乐在他的怀里笑着看着言言,心里突然想自己快点长大,这样他就可以像一个男子汉一样保护他的娘亲了。
在秋日里,阳光总是带着一种懒懒的气息。
枯红的枫叶已经慢慢凋落在地上,重重叠叠的堆着。秋日的阳光软软的倾泻在青石板上,一粒粒的碎石承载着晕黄的阳光,折射出异样的美丽。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几片枫叶如同展开双翅的蝴蝶,悠悠地在风中摇曳了几下,再次静静的躺在红叶堆中。
言言午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的夏乐乐早已不见了踪影,忙起身唤来夏兰,因为夏兰一直在后院洗着被单,也不知道他的踪影。
言言只道他又是跑出去了,心想着回来一定要狠狠的责罚他。一阵微风袭来,秋日的凉意使得言言微微颤抖了一下,心里却在担心着乐乐会不会冷。
看着庭院中泛红的枫树,言言忽然想到了与祁枫在宫里的日子,那日,只有他和她。两人坐在枯红的枫叶堆上,言言执起地上的一片枫叶,靠在他的怀里,细数着它有每一条纹路。
也许是数的累了,她靠着他睡着了。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他轻轻的将下鄂抵在她肩头,也慢慢的睡着了。
当醒来的时候,言言永远都不会忘记,落日的余辉照着泛红的枫叶上,也洒在了他们坐着的枫叶上,映衬着天际的红霞,透着一种极致的美。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一幅美丽的画中,安静,美丽,永不褪色。
感觉到她的轻动,祁枫也醒了。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不由的轻轻吻上了她的唇角,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只有幸福无边的蔓延开来。
良久,他才伸开她,她脸上的染着的嫣红,恍如天际的云彩跑到了她的脸上。言言有点失措的避开他的眼睛,再度被他重新拥着。
看着黄昏下的枫叶,言言轻声道:“要是能将这样的美景永远留住,那该有多好。”
他温柔的环住了她的腰,“以后,每年的秋天,我都带你来看红叶,好吗?”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怀中的人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转头凝着他,“以后的每年吗?”
点了点头,“以后的每年。”
可是,承诺远远都会在变。他,只陪她看了那一次的红叶,过去了六年,她每天都会轻轻的踏过那一片红叶。可是,身边却少了那个曾经许诺陪她一起看红叶的人。
“夫人,披件衣服在身上罢,天气已经渐渐的凉了。”夏兰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后,转身便朝后院走去。
“等一下!”言言喊住她,看着周围泛红的枫叶,沉默了一会,终于不忍心的闭上了眼,“将这些枯叶都清理掉吧。”
夏兰震惊的看着言言,自从少爷出世以来,她就一直在言言身旁服侍着她,对她的脾气禀性都甚为了解,她还记得第一年的红叶落下时,她惊慌的不准她去扫,并吩咐了下去,谁也不许将庭院中的枫叶清理掉,就让它们安静的存在。
六年来,每一年的红叶飘飞之际,她都看到言言每天都会要在红叶堆上走一遍。如今言言却命她将庭院中的红叶都清醒掉,这让她不得不惊讶的看着她,重复着她的话语,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夫人,您是说将这些枯叶都清理掉吗?”
言言点了点头,听着微风的声音,她仿佛听到了红叶摇曳着从树上落到地面上的声音,那样的轻,可是,她却似乎听到了。
六年了,还有什么是她割舍不下的呢?
正当言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忽然听到门外响起夏乐乐的声音。言言蓦的睁开眼睛看向门外,只等着他进来,看她如何训斥他。
实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单独一个人跑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他进来,言言疑惑的朝门外走去。才刚走至门前,就看到他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让她惊讶的是,他还扶着一个受了伤的男人。
她不由的一惊,难道以前带回来的健康男子都骂骂咧咧的离开,如今让他改变了策略,决定挑这种受了伤的男子吗?
看着他小小的身躯被身上的男子压的很低,言言忙上去帮着他将受伤的男子扶着朝房间走去,夏兰见状,也跑过不帮忙。
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身影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终于将他扶至床榻上,言言重重的喘着气,没想到他这么重,乐乐那么小的孩子竟然将他扶回了家。
只见床上躺着的男子满身血污,布衣已经被撕污成褴褛,他的头朝里面偏着,言言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全身淤血青紫,竟让言言倒吸了一口气。
“夏兰,你去烧点热水,还有,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言言瞅着眼前仿佛熟悉的身影,实在不忍看着这个男人这等模样。
夏兰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离开了房间。
言言将落在床上的视线转移到夏乐乐的身上,正想要训斥他不听话跑出去,还带着一个伤的如此重的男人回来时,只见他突然笑着爬上了那个受伤的男人躺着的床,将他的头轻轻的拂到另一边,正好对着言言。
他的脸上洋溢着邪邪的笑意,“娘亲,你看,这是不是我爹爹。”
言言听着他的话,这才打量起受伤的男人的面容,不由的觉得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
言言闭上眼睛,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硬生生地撕扯着,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神经被眼前的这张面孔生生的撕裂开来……
她的眼睛有些模糊了起来,看着床上那张隔了六年才见到的面孔,觉得格外的刺眼,仿佛被灼伤,从眼睛一直传入心里,化作一团棉絮,堵在心口,呼吸也因此变得沉重起来。她一步一步的后退着。心里颤抖着呢喃着那一个一直萦绕在心间的名字,他是祁枫,他居然是祁枫。
曾经她发了疯似的思念着他,却在看到他后思想瞬间崩塌。言言看着他,眼前的东西都已经不清楚了,浑身的力气也像要被抽走了,什么也感觉不到。整个人仿佛沉到了黑暗冰冷的海底,没有空气,令她无法继续呼吸……
床上的夏乐乐没有注意到言言的反应,只顾着踉跄的拿着镜子对着自己看了几眼,又看了看受伤的男人的面容几眼,如此反反复复的看着,越看越觉得自己长的跟床上的人很相似,那脸的轮廓几乎是一样的。
放下镜子,夏乐乐迫不及待地正要问着自己的娘亲,却见言言跌坐在椅上,一脸惨白。
不,她不能让他再见到她,言言突然从椅上跳了起来,迅速的朝自己的房间跑去,夏乐乐正想要开口,却看到她如此快急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不由的从床上爬了下来,也跟着跑去了言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