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被侍女熏了玫瑰花香的罗裙刚好遮掩淡淡的腥味,没有丝毫痕迹,如同之前一般。
不见任何的吃痛,脸上亦没有表情,一贯的从容不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泰然。
她的这般模样竟然又令他想起墨染那个淡如画中人的男子,一股火气冲上心头。狠狠按捺下心中不快,沉声问道:
“你没事吧?”
“皇帝不会知道。”淡淡瞥了他一眼,波澜不惊的眼眸中不经意间沾染上的丝丝不屑挑战着他的理智,“四面八方监视着百里阁的人要么已经撤走,要么已经被干掉。”
“你知不知道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很令人讨厌?”
咬牙切齿的声音,缓缓从他口中吐出。
蓦地咧开唇角,清脆的笑容如流莺一般莞尔。
“不知道。”
“女人,别再来挑战本王的底线。”极力按捺怒火,可是隐隐冒着幽幽色彩的眼眸死死锁住她,“如你所说,本王是很暴虐无常。”
“看出来了。”轻松地倚在门框上,头轻轻歪着,青丝散落,雕琢依旧红颜的靓丽,唇角的笑容恬静,掩盖着浓厚的凛冽,“但是事情就是如此,就算皇帝知道,百里也不会让你受罚的。”
“为何?”
眼眸越发深邃,紫色长袍映衬着那张完美的脸,带着轻快的渐渐缩略的寒意。
“因为,你是个当皇帝的料。”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笑意越发妖娆,夹杂着淡淡的自信,“云夏柏只要一靠近政权就会变得阴晴不定,却总是温润的模样,王爷不会没发现吧?”
“怎么说?”
挑眉,想听听这个女人对待有着“京城第一温柔才子”的云夏柏,作何看法。
“那天去四王府,在路上,他的笑容没有伪装。但是一回到他家,他身上就开始全副武装到牙齿。依旧是在外的笑容,却已经变得冰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玩弄着发梢,淡淡说道。
就像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刚才那只是他或者她的幻觉。
“就像你现在这般?”
沉默半晌,深沉问道。
但是他知道,这不过仅仅只是表面而已。这个会装的女人,在开心的时候能够装得委屈痛哭流涕,在难过的时候能装得快乐若无其事。
手微微一顿,抿唇莞尔:
“百里一直都是这般。”
“你这女人,”蹙起眉,无奈问道,“记仇么?”
“记仇,”莞尔一笑,笑得花枝乱颤,“当然很记仇。”
“好吧。”面对着她,总是有些无力感,“本王道歉。”
“恩,”眼眸微微深邃,如利刃一般扫在他的脸颊,弄得他一阵尴尬,“为何?”
“是本王太冲动了。”
略微有些苦涩地开口,扬起唇角,却是带着浅浅的自嘲。他甚至都以为自己是个永远不会道歉的人。
“所以,女人你就不要别扭了。本王是在履行职责,对那些女人必须尽的职责。”
“呵?”嗤笑出声,忍俊不禁的看着他,不知不觉心情就好了大半,“王爷不必多说,百里都晓得。”
墨眸越来越深邃,聚集着越来越阴沉的怒火,双拳紧攥,稳住情绪,僵硬地问:
“你果真不生气?”
“果真不气。”
笑眯眯地点头,看着这个男人越来越恼怒的脸色,阴霾心情一扫而空。
“女人,你……”看着她好心情的妖娆笑意,心已经阴沉到极点,如同吸满水的海绵,稍稍一碰便会滴出带着浓浓戾气的冰水,“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
气氛蓦地再次变化,挂在唇角的笑意,原本是妖娆着真实,现在却变得莫名讽刺,挂都挂不下去。敛了表情,眼眸中的清冷一览无余,如同触碰那海绵的无形的手,顿时将他被冰水淹没。
“果真不气。”
一字一顿的低沉声音,一字一下撞击着他的耳膜,莫名聒噪,将所有的心情收拢在声音越来越大的“不气”里,如同瞬间遇到氧气的火舌,“嘭”一声涨高,肆意妄为跳跃,水和火交替的恼怒,吞噬着他的理智,一触即发的怒气。
“再说一遍。”
阴冷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到过的气场,叫人莫名颤栗,有着翻覆世间万物的魄力,眼底的冻结冰点沾染上妖娆如斯的嗜血。仿佛是从遥远地狱传来的声音,张狂跋扈地将她整个心吞没下去,不留任何痕迹。碎裂的声音,只是不知碎裂的是为何物。
“果真不气。”
如往常的稍快语速,如往常的干练声调,如往常的平静神情,再次狠狠将他打击到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她怎么可能只是这样就被吓到?
就算是拿着手枪抵在她脑袋上问她气不气,她仍旧是那一句话。果真不气。
不然,你以为什么是第一把交椅?
“呵呵。”怒极反笑,大手钳制着她瘦削的尖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般,“女人,你可以。”
一只素手同样不客气地紧攥在他的手腕处,莞尔笑道:
“彼此彼此。”
手腕处传来脆生生的疼痛让他微微一怔,不由得送了些手,却被她趁机闪出他的制钳。衣袖翻飞间,一抹翠绿色在妖娆旖旎的大红色中异常妖艳,莹润的色泽,在阳光下闪烁,瞬间又被衣袖遮盖。
被怒火焚烧着的云夏椋根本不想什么,不由分说狠狠拽起她纤细手臂。狠狠一抬,衣袖向下滑落,露出洁白的皮肤和几乎是般配地天衣无缝的玉镯。墨眸深邃,抿唇,笑意带着满满的讽刺。大手覆在镯子上,她手掌的骨头卡住镯子,怎么褪也褪不下来,如同这镯子认定了主人一般。
骨头处传来的疼痛刺激着她的心脏,难得静静站着没有动,任由他将所有的怒气撒在套在她手腕处下不来的镯子上。通红的手腕染上明显青紫。
狠狠一痛,骨头相碰撞的灼热瞬间传遍全身,冰凉的触感不再,连他故意弄疼自己的手也甩开她迅速高高肿起的手腕。
“女人,你不配。”
紧紧抓着冰凉的玉镯,看着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恨得差点当着她的面将它捏碎。蓦地绽开带着复仇快意的笑容,将镯子收进胸前,转身决绝走开。
衣袂扬起,卷起地上少有的尘埃。
冰凉的手指抚上肿起的手腕,缓缓平抚着焦灼的焚热。
呵,那镯子,他又收走了。
平静转身,不去理会痛楚,稳稳关门。空气中只来得及留下一声几乎听不到的低沉。
“云夏椋,你狠。”
整整一天,百里阁安静得像没有人。偶尔人影闪动,也是孤鸿掠影,匆匆忙忙。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外面的人一律绕道三尺开外。王妃失宠的消息表面上像石沉大海,实际上,在已经炸开锅。那些奴才用无声的方式,传达这一令人欢喜令人忧的消息。
小兰和安颜只被允许送饭和呆在屋子里抄写那封信,看着百里坐在桌边的背影,提笔不知在写什么。两个人都很担忧,却什么话也不好说。
她已经开始计划离开这里。但是在这之前,她还要先把那封信的主人找出来,再把那枚玉镯的新主人找出来,统统解决之后无声离开。
没错,她是怒了。
她喜欢那玉镯,况且,她能猜到谁会拥有它。
那个女人,令她厌恶到没话说。
惹到她了,没有任何理由,她也是想杀就杀而已。就要离开,也不怕给那个男人惹什么麻烦。
那些丰盛的饭菜,虽然她根本没有心情去动,但是百里温茶决计不会是不吃饭的人。即便是塞进去会吐出来,她也会选择去吃。
“小兰。”
轻唤一声,小兰立刻起身问道:
“什么事?”
“信都抄完了么?”
“抄完了。”
接过安颜递过来的信,毕恭毕敬递给百里。
“很好,”淡淡一笑,迅速翻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纰漏后,还给小兰,吩咐道,“这个你收好,切记不要让别人看见。今晚没人会来百里阁,但是你们两个要好好守着这房间,说什么也不能让任何人进去。如果有人硬闯,发现我不在,你们就说,本王妃出府逛街了。”
“可是私自出府是要被罚的。”
小兰急急说道,眼眸中带着担忧。
“无事。”莞尔一笑,“记住,如果有人来,一定不要慌,因为本王妃确实是出府逛街了。”
“恩。”
小兰和安颜点头,对视一眼,带着些无奈和忧虑。
“我走了。”
随手抓起荷包,稳步走出百里阁。刚刚踏出百里阁几步,便敏锐觉察到身后有人。唇角笑意带着讽刺,装作什么也未察觉,轻轻一跃,翻上墙头,如同燕子般轻盈落地,转眼间已经到了王府之外。
言秋眼眸微微深邃,自早上王爷怒气冲冲回到书房,就下令自己时刻不离王妃,跟着她。准确的说,是监视着她。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接触这个别人眼里如同鬼刹一般的妖娆女子,只是听说,她得神力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