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长廊,过走溪流,走过翠竹木屋,走过百花深处,终于停在了一处木门前。
无尘子淡淡的叹口气,抬起手轻轻一推,满园的铁树呈现在三个人的眼前。
一株一株铁树在阳光下缓慢的生长着,笔直的树叶如同骑士一般,守护着中心的主人。
“这里有大概一百株铁树,都是我从南国运回来的……”无尘子眼神温和的看着这些铁树,轻柔的抚摸着他们的枝叶,就像在抚摸爱人的手。
云夏椋和安仓夜惊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铁树种植在一起,那场面不是一般的壮观。
“为了让它们开花,我从后山引来了温泉水,你们听,它就在脚下……”
云夏椋和安仓夜屏气凝神,果然,“咕咕噜噜”的流水声从泥土中传来,两个人惊讶的看着无尘子,这……怎么可能?
水在泥土中流淌?
如果百里温茶在,她一定嗤之以鼻,这个太简单了,将管道埋在地表下,水当然会在土地里流淌。
无尘子就是这么做的。
只是他无心解释,继续说自己的话题。
“它们中每开一株花,我都会欣喜万分……可是渐渐的,我不再欣喜,因为我知道,开再多的花她也看不到了……”无尘子苦笑着说。
那一年,为了证明给她看,自己为了这些铁树差点丢了性命,为了等待它们开花,他几乎几夜未眠,终于,他看到了铁树开花,可是,他的爱人再也回不来了……
“老前辈,这些铁树都开过花吗?”云夏椋心里牵挂着百里温茶,早已无心听无尘子讲那久远的故事,直截了当的开口问。
无尘子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淡淡的说:“不,这么多年了,只有两株铁树没有开花,正好是一对雌铁树和雄铁树,算算,今年正好是六十年。”
云夏椋和安仓夜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担忧,万一……
“世伯,带我们去看看它们,或许,这几日它们开花了……”安仓夜迫不及待,他生怕没有了希望。
无尘子淡漠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说:“如果真是天意,我也不会阻拦的。”
随后三人踏着软软的泥土,来到院子的最深处。
突然,无尘子的脚步加快了,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神色。
无尘子站在两株巨大的铁树面前,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开花了……真的开花了……果真是天意……”
云夏椋和安仓夜一惊,立刻加快脚步走到无尘子身旁。
雄铁树坚硬的树枝碧绿如洗,粗壮的淡黄色花柱呼吸着水分和氧气,微风吹来,花柱轻轻一抖,淡淡的花粉随之飘散到身旁的雌铁树花上,柔美之极。
云夏椋和安仓夜均惊讶的眼前的铁树花,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如此美丽的铁树花,不妖艳,不招摇,却有着生命的气息。
雌铁树花像极了秋日里的菊花,一瓣一瓣紧紧的簇拥着花心,一颗颗小碧珠点缀在上面,很漂亮。
这就是铁树开花啊,安仓夜邪恶的想,不用将,那株朝天向上的一定是雄铁树花,而这株柔嫩娇羞的一定是雌铁树花,因为,这简直太形象了。
原来,世间万物,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雌雄的特质是如此的相似,一看便知。
好吧,允许小安同学小小的邪恶一下,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不想啊。
其实,云夏椋也是一样的感觉。
带着百里温茶的救命双生花,云夏椋和安仓夜众人日夜兼程,一路上简单的吃一些干粮喝几口水,让马儿稍稍放松一下,便即刻启程。
因为,五日之限就在眼前了……
一路上,云夏椋和安仓夜没有说过一句话,连眼神的交流也没有,因为,该说的已经说完,不该说的,他们谁也不想提。
狂奔了一天一夜之后,老天爷开始不高兴了,刮起了阵阵狂风。
第四日早晨,睡梦中的云夏椋被一阵冷风吹醒,心中一跳,猛的站了起来。
东边涌来巨大的乌云,卷带着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大家都醒醒……”云夏椋大声喊道,心中却有了深深的担忧,还有一天路程,明天是第五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在今日到达王府,否则,百里温茶性命堪忧。
都是练武之人,云夏椋一声呼喊,所有的人立刻站了起来,看着突变的天色,众人眼中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我靠,你他妈想干什么?这时候下雨,是不是有病啊——”安仓夜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冲着阴沉的天空狂吼。
众人均目瞪口呆,原来这个阴柔诡异的安仓夜,还有如此粗俗的一面。
“看什么看,快上马啊,难道真要等这破老天下雨吗?”安仓夜怒吼一声,就要上马。
“等等!”云夏椋突然开口禁止,这是两天来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安仓夜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等等?都这会了还等,他脑子进水了吗?
云夏椋一边脱身上的外袍,一边对言秋说:“将你贴身的软丝护甲脱下来,不能让花见水。”
言秋闻言,立刻动手衣服。
这两幅软丝护甲是云夏椋命人用寒丝制成,水浸不湿,火烧不烂,一般的刀剑都无法将其刺破,轻盈如纱,云夏椋自己留了一件,送言秋一件。
现在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他们可万万不能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铁树花淋湿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安仓夜听到云夏椋的话后,收起了自己的咒骂,虽然很不想夸赞他,但还是弱弱的在心里说了一句:看来还挺细心的嘛。
云夏椋将言秋的软丝护甲递给安仓夜,神情严肃,冷冷的说:“若是这花有了半分损害,我就让你赔命!”
安仓夜冷冷一笑,一把拽过软丝护甲,轻蔑的说:“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哼!”同时冷哼一声,便不理会对方,万分小心的将各自手中的铁树花包裹好。
然后翻身上马,一声长啸,在暴风雨的追赶下,向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马儿的脚步再快,也赶不上风的速度,上马一个时辰之后,瓢泼大雨当头砸下。
很快,眼前就成了一片雨雾,几乎快要看不清前面的方向。
但是,云夏椋和安仓夜归心似箭,心急如焚,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没有人能阻挡住二人的脚步。
两匹骏马在前面狂奔,即使这样,他们也觉得太慢了。
脑海中是百里温茶苍白的脸和渐渐暗淡的目光,耳边不是风声和雨声,而是百里温茶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他们似乎看见女人的灵魂在慢慢的逝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可怕,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坍塌。
想到此,手中的鞭子挥舞的更加凌厉。
安颜坐在床边,眼带悲伤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心里害怕之极。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百里温茶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除了每日喝药的时候能清醒之外,其余时间都在昏迷,就连安颜替她换药之时,也不能睁开眼睛,没办法,安颜只能找来子兰帮忙。
“啪——”暴雨如柱,猛的从天上砸下,安颜猛的一惊,连忙跑到窗边。
“下雨了?怎么会下雨呢?”安颜轻声说,眼泪不自觉地“哗”的从眼中流下,心中极为难受,冲着窗外哭喊:“为什么现在下雨?安公子和王爷还没有将药带回来,为什么要下雨……主子她那么好,她不能死的……老天爷,你真是不长眼睛……”
强大的雨声将安颜的哭喊瞬间吞没,片刻,整个天地之间只剩雨幕。
百里温茶昏昏沉沉,她耳朵听得到窗外的雨声,听得道安颜的哭泣声,但是,她的眼睛睁不开,眼前一片黑暗。
老天爷,你真的要我命送于此吗?
那为什么要送我来这个荒谬的世界,难道就是为了感受世间的丑恶和冰冷吗?
迷迷糊糊,百里温茶似乎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注入了自己的身体,稍稍一用力,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但是,眼前的世界为什么变了,安颜不是应该坐在窗边哭吗?我的青龙剑不是应该挂在墙壁上吗?还有皇上赐给我的玉笛……
怎么,都不见了?
这是哪里?
连忙站起身来观察,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苍翠的树木,风吹进来,挂在窗前的紫色风铃“叮叮当当”作响,奏出美妙的歌声,电视机中是陌生又熟悉的综艺节目,男女主持人依旧搞笑,厚厚的碎花地毯走在上面听不到任何脚步……
那么的陌生,又那么的熟悉,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出现在自己的幻想中……
这……
风铃、电视、地毯……
一个巨大的信号传输到百里的大脑中,许久她终于反应过来:靠!老娘穿回来了?
这不是自己房间吗?
惊喜,不是一般的惊喜,整个人在柔软的床上上下弹跳,放声大笑。
老娘回来啦,哈哈哈哈……
“百里——”一句亲昵的呼唤从门口传来,百里温茶猛的一楞,她听的出来,那是Brous的声音。
“亲爱的Brous,我回来啦……”百里回过神来,大声呼喊着朝门口奔去,可刚一出房门就听到一个温婉的声音。
“你回来啦!”
接着,一阵清香飘过,在回头,那女人已经扑进男子怀中,给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英俊的男子低下头轻啄了一下女人的香唇,眼中全是溺爱。
“想我啦?”温柔的声音,含情的双眸,这是自己的那个Brous吗?
女人娇红了脸,抬起头,眸含秋水的说:“我都两天没有看见你了……”
男人一把将女人柔若无骨的身体抱在怀中,将头埋在她的长发间,闷声闷气的说:“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
抱了一会,女人将男人推开,羞涩的看着他,然后踮起脚尖,香唇轻轻的含住男子的唇,片刻间,两人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
百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目瞪口呆!
脑子一片空白,她有些搞不懂眼前到底是神马状况。
那女人的身形,她的头发,她的声音,她微侧的脸,那么的熟悉,熟悉到每天都会见面,那女人不是自己吗?
百里温茶脑子如同被炸了的锅,一片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