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内心挣扎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月朗星稀,夜色静寂,依稀传来慢慢接近,尔后慢慢走远的打更声。
爻兰绯幽幽转醒,慢慢睁开睁开沉重的眼皮,突然察觉身上有异,动作快于意识地连环翻身,转眼之间蹲定在床角,目光警惕地盯着床的另一头。
却见那头侧躺着之人正是濮阳帝。
烛台的蜡烛早已燃尽,只余下粘稠饱满的蜡泪悬挂在那里。昏黄的房间内,唯一的光源只有半开的窗户外投诉射进来的皎洁月光,零零散散地照射。在房内的爻兰绯,此时只能依稀分辨濮阳帝的轮廓。
而此刻的濮阳帝正毫无戒备地躺在床上,双眼阖着,呼吸平缓。安睡的模样褪去平日里的冰冷凌厉,拒人千里,收起睁着星目时的倨傲与上位者的威势,竟不可思议地带上了些许亲和力。
爻兰绯冷哼一声,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瞥见自己身上已然齐整,显是被他整理过的衣衫,爻兰绯依旧难平心中莫名的怨气。纵是他的外表变成软弱无争的羔羊,也改变不了他与生俱来的傲气。
借着昏暗的光亮的掩映,爻兰绯无声无息地靠近沉睡的男人,双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濮阳帝的脖颈。
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爻兰绯心中天人交战,理智与冲动各据一方,互不相让,在下手与收手之间犹豫不决。
自她降临这个世界,濮阳帝便未对她做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却反而处处纵容维护,乃至超越许多他人对他的认知。她本就非愚钝不化之人,其中种种,自然有所知觉。人心肉做,她不可谓全然没有感觉。
只是他的维护纵容来得太过突然,全无征兆,让她不得不产生怀疑与戒备。然而今日的一切,却让她再也无法怀疑他的用心。
濮阳帝的显赫身份,尊贵得无法比拟,而她身上可谓一无所有,纵使濮阳帝在她身上有所图,也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乃至屈尊降贵屈就她。而今日他便是硬生生停下了动作,甚至柔声安抚。所有的一切,若是宣扬出去,只怕所有人都会嗤之以鼻,以为她荒唐扯谎而决计不会相信。
但,他确实如此做了。
这一切,无不说明濮阳帝对她……
若是此爻兰绯是彼“爻兰绯”,只怕早已仰天大笑,乐上九霄。
偏生她不是!
爻兰绯此时此刻心乱如麻,她分辨不清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她只是清醒地认识到她与他之间遥隔的鸿沟,便是他再有挥剑江河,斩波逐浪的通天本事,也无法逾越。
既然没有结果,便不应该开始。
爻兰绯本意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应莲,回到现代。濮阳帝今夜的所作所为明明白白地让她意识到,她的能力在这个世界多么渺小,软绵无力。想要只身寻找应莲的路途荆棘风浪,雷雨交加。而她,既非仙侠,亦非精通奇能异事之人,肉体凡胎的她只有一身尚可的拳脚,无法言语的缺陷令她雪上加霜,更是让她前路艰险,生死之间。
一种无力地绝望和莫名的恼恨滋生,爻兰绯只想紧紧地掐住这个毁灭她希望的男人。
爻兰绯无力地闭上双眼,只觉得身心疲惫。
深深地呼吸,最终还是放开了摸向濮阳帝脖颈的手。
眼角扫到他横着让她枕着的左手,手掌上血迹斑斑,还保留着被茶杯碎渣刺破淌出的血迹。尚未处理的伤口细小遍布,虽然已全部凝结,斑驳凌乱地粘在手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爻兰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跨过床外侧濮阳帝侧身躺着的身体摸下床去。借着月光找到预备的蜡烛点燃,随之又轻手轻脚地摸回床上,照明的蜡烛,掏出物件给他一点一点地将残留在血肉中的碎渣挑出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爻兰绯叹息地自问着。
将碎渣一一挑尽,爻兰绯随手撕下白色的衣摆将他的左手包扎好,吹灭烛火,与濮阳帝隔着互不碰触的距离和衣躺下,不稍片刻,倦意袭来,便昏昏沉沉地闭上双眼,沉入无边的睡梦。
就在爻兰绯沉入睡梦不久,床榻外侧的濮阳帝却睁开了双眼。
清明的神色,平静地面目,毫无一丝昏睡醒来时的倦怠迷蒙的眼神,岂是将将睡醒之人该有的模样,分明是清醒已久!
濮阳帝平静地睁开眼,扫一眼被包扎齐整的左手,视线落在沉睡的爻兰绯身上。
没有任何异动,濮阳帝仅仅是安静地看着爻兰绯。见几乎贴近墙边躺着的她因为没有与他同盖一床被而受凉地蜷缩起来,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
长臂一展,将隔着一段距离的爻兰绯栏进怀中,同时摊开锦被,将自己与她全身盖严,濮阳帝目露满意之色。
低头在她的额头上浅啄一下,濮阳帝满意地阖上了双眼。
夜深人静,连皎洁的玄月都躲在飘过的薄云背后偷偷憩息。
元福客栈天字号的另一间客房内,烛火湮灭,银白的月光已是迷蒙,透过打开的木窗照射在床前长身玉立的青衫男子身上,月光暗淡,他却风华不减。
借着依稀的月光,只见他一手举着一幅展开的画像,另一手极尽轻柔,生怕惊扰画中女子一般地抚摸着画卷中女子姣美的眉眼,那轻柔滑动的五指白皙修长,形状姣好,指尖圆润,指甲修理齐整,好一双完美无瑕的手。而他温润的目光温柔地看着装饰简朴却精致素雅的画卷中微垂着首的妙龄女子,嘴角挂着淡淡的,温柔宠溺的微笑。
温润的眉眼中饱含着无尽的怜爱与包容。
不知何时,昏暗的房内一角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条黑色的人影。一身融入夜色的黑衣,几乎不可察觉的呼吸,轻如鬼魅,来去不留影的诡异功夫,若是胆小之人乍一见,只怕会以为是阴鬼来勾魂索命,吓破了胆去。
窗边的青衫男子却似习以为常,依旧温柔地抚摸着画中的美妙女子,真让人臆想画中究竟是何方清丽出尘的娇俏美仙,竟让他失了魂去,久久回不过神来。
角落的黑影似乎极具耐心,依旧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瓢”在角落。
时间流逝,好半晌方听到青衫男子幽幽的声音响起:“你应该见过她了。”
他如此说着,完美无瑕的指尖轻触着画中仙的眉眼,目光温柔而专注地看着画中女子,而出口的话,却是对角落的黑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