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许你性命
“没有人斗得过命运，斗得过上天，你不必再为我做什么，不值得。”
将自己整个埋在宽厚温暖的怀抱中，自怀中流出的声音闷闷的，模糊不清，几乎辨识不清究竟说了什么。肖潇汲取着此刻的温度，她纵容了自己一时沉溺在这个怀抱中，近乎贪婪地呼吸他的气息。
她向来倔强，不愿将自己的脆弱表露于人，哪怕压抑得无法呼吸却亦不曾寻找一个人发泄。突来的车祸夺去了父母的性命，那时年仅八岁的她面对突来的噩耗仅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她人只道她坚强懂事，却不知夜半无人时，她的枕边时常被泪水浸透，晨起时总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来敷眼，消去眼眶的红肿。
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每每忆起便是一阵绞心的痛。然而，她表露于外的却是冷静，淡漠，似乎将世间一切都已勘破，已经没有任何事物，任何人能伤到她分毫。唯一懂她的唯有一同长大的冼白白，那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十分细心敏感的挚友，这也是三年前的她为何会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到现代的原因，只因为那里有唯一懂她的人。
然而，一切却在遇到濮阳帝的一刻被倾覆了。
他太过锐利，一眼便识破了她淡漠的外表，窥进了她的内心。他一步步用无处不在却无声无息的方式呵护着她，不给她任何压力，纵容着她，不着痕迹地宠着她，让她无法离开他，让她割舍不下他。
她像鸵鸟一般埋在他的怀中，他却将她挖出，捧住她的脸，凝视着她眼中的痛，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你值得，天下间唯有你值得。”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便会实现承诺。”凝视着她的眸，濮阳帝低声道：“倘若当真无力回天，我会陪你，上天入地，我陪你。”
许你性命，世间承诺，莫重于此。
情浓情深，莫过于此。
上天入地，我陪你。
上天入地，我陪你……
没有海誓山盟，仅有简简单单，几近云淡风轻的七个字。
仿佛千钧巨石，猛然砸开她的心门，在这一刻，再没有任何言语比这七个字令人动容。初听到此句话，肖潇的眼眶霎时便红了。她一把抓住濮阳帝的双臂，神色动容而惊惶，急切地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岂能说出这番话来？你疯了！”
东帝，涵王，阳蜀西西临两个争霸之国中的两个枭雄，睥睨天下的他注定要成为将天下踩在脚下的君王，如此一个天下霸主，岂能说出这等感情用事的话来？
此时的肖潇与其说感动到红了眼，不如说是急红了眼。她清楚濮阳帝说一不二的个性，冷静睿智的他轻易决不会说出不经头脑的话，然而此刻的他令她惊恐，将性命许给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简直是不要命了。
看着他沉静而笃定的俊颜，肖潇明白他是认真的，而她清楚他说到做到的个性，此刻的她莫说感动，简直是要急疯了：“你是未来的皇帝，三宫六院不在话下，你怎么说出这种话！”
她清楚他的三宫六院是她无法避开的事实，纵然心在痛，在滴血，她却只能搬出这一条来说服他。他对她用情太深绝非好事，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面对她惊惶失措的焦虑，濮阳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沉静而深邃，暗涌着清晰可见的情。他轻柔地抚摸她的白发，低身道：“我以为你知道，我要的，从来只有你。”
他嘴角勾起一丝宠溺的笑，声音轻得仿佛来自天外：“你可曾记得，三年前在去青州城的路上，我曾说过的话？”
声音轻如鸿羽，听在肖潇耳中却有如晴天霹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说每一句话时的神情，声音她铭刻在心，岂能忘记？
“本王将与你同在。”肖潇失神地呢喃。
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肖潇双手无力地从他的双臂上滑落，空茫的脸上，一双透亮的眼布满了黯淡与悲切，不复光彩。
本王将与你同在。
原来，他早已将性命许给了她。
原来，早在三年前，一切便已没有退路。
